石屋内蒸腾的暑气,裹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我们久久不能平静
我们推开斑驳木门的刹那,月华如清泉倾泻而下,带着草木清香的夜风,掠过她发烫的脸颊,吹散了鬓角的薄汗。
我回头望向倚在门框的秦岚,她发梢沾着黄昏时的栀子花香,垂眸避开我的目光。
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呻吟,我们像隔着银河般,保持着距离。
月光将两道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无法重叠。
踩着层层叠叠的落叶,记忆突然翻涌——曾经我们也这样漫步过,只是那时的晚风里飘着她银铃般的笑声。
"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在一起走一走了。"喉咙发紧,我盯着她发顶晃动的碎发。
秦岚的脚步顿了顿,月光在她睫毛投下颤动的阴影,像受惊的蝶。
"要不是这场空难,你估计都不会理我吧?"
这句话出口时,连自己都觉得酸涩。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惊起一片寒鸦。
她终于停下脚步,转身时眼里映着满树清辉,却冷得像结了冰:"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清楚!"
风突然变得凛冽,卷起满地枯叶。
十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夏天,我拼命地掰开她抱着我身体的手指,头也不回的背影,和她在雨中崩溃的哭喊,此刻又在耳边炸响。
她泛红的眼眶里,翻涌着委屈与不甘。
我才惊觉,原来这些年我亲手筑起的高墙,早已将她的心扎得千疮百孔。
秦岚仰起头,月光淌过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她的声音,混着林间潮湿的雾气,像浸透了露水的花瓣般柔软:"我本应该恨你的。"
话音落下,周遭的虫鸣都变得小心翼翼。
她摩挲着衣角,那里还留着某次逃生时被荆棘划破的痕迹,"不过在荒岛上,那头野狼绿莹莹的眼睛逼近时,你把我死死护在身后,用自制的木头生生逼退它们,自己却被差点被狼活活咬死;还有蝙蝠洞穴那次,你为了让我脱身,让无数的蝙蝠爬满你的头颅和后背,后来中毒昏迷了三天三夜......"
她的指尖,无意识划过旁边树干凸起的纹路,仿佛还能触到当时她抚摸我后背时,沾染在掌心的温热血迹:
"看着你昏迷中,还呢喃着让我快跑,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些年筑起的恨,早就被你不要命的保护,融成了心底化不开的牵挂。"
夜风卷起她耳畔的碎发,带着淡淡苦艾香拂过我的脸颊。
那些蛰伏十年的愧疚与眷恋,在这一刻轰然决堤。
月光在她眼底凝成霜,我喉头滚动,将十年前的腥风血雨都咽进肚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保护你,已深入骨髓,演化成一种无可救药的习惯!"
这话出口时,我连自己都惊觉沙哑得可怕。
风掠过灌木丛,沙沙声里藏着无数个未说出口的夜晚。
秦岚忽然停住脚步,银白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与我的影子在枯叶堆上交缠又错开。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你能告诉我当年,当年你为什么一声不响地离开?"
远处传来夜露坠地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个被鲜血浸透的信封,电话里陌生人冰冷的威胁,父母生死只在一念之间......。
喉间泛起铁锈味,我盯着她发顶颤抖的月光,无数个解释在舌尖打转,最终只化作破碎的呢喃:"对不起...对不起..."
她望着我紧攥衣角的手,睫毛颤了颤,终是将追问咽回肚里。
我们继续沉默着前行,脚下枯叶发出细微的呜咽。
不知走了多久,一棵参天古树突然刺破夜幕。
粗壮的树干上爬满青苔,扭曲的枝桠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像极了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十年时光。
粗壮的树干需数人环抱,树皮皲裂如岁月刻下的纹路,苔藓在凹陷处织就墨绿绒毯。
虬曲的枝干向天际舒展,繁茂的树冠遮蔽半片夜空,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洒落,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
粗糙的树瘤与蜿蜒的气根诉说着它数百年的沧桑,每一圈年轮里,都藏着光阴的故事。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靠在大树旁边。
月光为古树镀上银边,树影在她脸庞摇曳成细碎的星芒。
秦岚发梢沾着夜露的香气,近在咫尺的呼吸,缠绕着温热的期待。
她靠在树上,主动伸出了手,拉着我的胳膊,然后把头枕在我的胳膊上。
十年前,她最喜欢这个姿势。
秦岚抬手抹了把眼睛,指尖蹭过的地方洇出淡淡的水光。
她仰头望着树冠间漏下的碎银般的月光,声音被风揉得发颤:
"你看,树影摇晃的样子,和十年前我们老校区的梧桐树好像。"
她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
"那时我们总爱绕着操场散步,不用防备突如其来的危险,也不用在饥肠辘辘时争抢最后一口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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