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餐安排在别墅宽敞的餐厅。长长的餐桌上铺着洁白的桌布,摆放着节目组准备的精致餐点,色彩缤纷,香气诱人。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照得银质餐具闪闪发光。
其他几个家庭已经陆续落座,孩子们小声交流着上午的活动,父母们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氛围本该是融洽而温暖的。
然而,某个角落的气压却明显偏低。
孙宇和李曼妮坐在长桌靠近末端的位置,刻意与其他家庭隔开了几个座位。他们面前摆放着几乎没动过的食物。
孙宇低着头,手中的银质叉子无意识地在盘子里划动着,锋利的齿尖刮过光滑的瓷盘,发出一阵阵细微却刺耳的“吱嘎”声。那声音不大,但在相对和谐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指甲划过黑板,搅得人心烦。
他的目光并没有聚焦在食物上,而是越过餐桌,死死地盯在斜对面。
那里,林枫一家正围坐在一起。
思雅正眉飞色舞地跟思清描述她上午发现的一只特别漂亮的蝴蝶,思清虽然表情不多,但也认真听着,偶尔点点头。思柔小口小口地吃着妈妈帮她切好的牛排,腮帮子一鼓一鼓,像只安静的小仓鼠。苏清雅一边照顾思柔,一边轻声提醒思雅吃饭时别太激动。林枫则慢条斯理地用着餐,动作从容,偶尔会给身边的苏清雅递一下餐巾,或者给思清的杯子里添点果汁。
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言语,但那种流动的默契与安宁,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外界的纷扰隔绝开来。阳光恰好笼在他们那一角,画面温暖得近乎刺眼。
孙宇看着这一幕,胸腔里那股从昨天憋到现在的邪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能如此风光,如此……幸福?而自己却要在这里忍受无声的嘲讽和即将到来的网络暴力?
他手中的叉子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
“吱——嘎——”
又一声更响、更长的刮擦声。
临近几桌的谈话声微微一顿,有人疑惑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李曼妮被这声音惊得回过神来。她一直食不知味,象征性地拨弄着盘子里的沙拉,眼神低垂,却掩不住里面翻涌的不甘和算计。她悄悄在桌下碰了碰孙宇的腿。
孙宇动作一僵,猛地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失控的情绪,将叉子重重放下,发出“哐当”一声轻响。他端起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水划过喉咙,却没能浇灭心头的火焰,反而更像是在滚油上泼了水,炸得他更加烦躁。
“宇哥,”李曼妮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气音,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表象,“别这样,镜头都看着呢。”
孙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看着?我还怕他们看?”话虽如此,他还是稍微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表情,只是那眼神深处的阴鸷,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
“这次是我们大意了。”李曼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兴奋,“没想到那个林枫……藏得这么深。还有那个小鬼……”
提到思清,孙宇的眼神更冷了几分。被一个孩子当众拆穿,是他这辈子都没受过的屈辱。
“不能就这么算了。”李曼妮的声音更低了,像毒蛇吐信,“他们现在风头正劲,硬碰硬吃亏的是我们。得想个办法……找个机会。”
孙宇没说话,只是目光再次扫向林枫一家,这一次,里面不再仅仅是愤怒和嫉妒,更添了一种冰冷的、审视的意味,像是在评估猎物的弱点。他重新拿起叉子,这次没有刮盘子,而是用力插起一块冷掉的肉排,塞进嘴里,机械地咀嚼着,仿佛在咀嚼着某种仇恨。
林枫正给思清餐盘里添了一颗西兰花。
思清的小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刚想说什么,却听到旁边传来的、孙宇那边刻意压抑却依旧泄露出来的低气压。他敏感地抬起头,看了看那边,又看向爸爸。
林枫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将西兰花放下,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来自角落的、几乎凝成实质的恶意。他只是平静地对思清说:“营养要均衡。”
苏清雅也感觉到了那如芒在背的视线。她端起水杯,借着喝水的动作,眼波淡淡地扫过孙宇和李曼妮的方向,将他们那副强自镇定却难掩阴沉的样子尽收眼底。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放下水杯时,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
赵敏的预警在她耳边回响。
山雨欲来。
这顿看似平静的午餐,暗地里早已盘根错节,布满了无声的雷暴引线。
阳光依旧明媚,餐桌上笑语晏晏。
但在某些人心中,阴暗的种子已经破土,正在疯狂汲取着名为“怨恨”的养料,悄然生长。
午餐结束时,孙宇和李曼妮率先起身离开,背影僵硬,没有与任何人打招呼。
林枫一家则是不急不缓,照顾着孩子们吃完最后一口,擦干净嘴巴,才一同离席。
交错而过的瞬间,没有眼神交流。
但空气里,分明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风暴在平静的午餐下,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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