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三十个被恐惧与守护撕扯得支离破碎的暗夜。时间在中央这座被地暖烘托得恒温的堡垒里,缓慢流淌,冲刷着君凛钢铁般的意志和身体。
白天短暂的安宁更像是风暴前虚假的喘息。白羽会在阳光透过防弹玻璃洒下的金色光斑里,在地暖烘得厚实温暖的地毯一角,甚至是在书房外那把宽大沙发的柔软凹陷处,毫无征兆地陷入短暂的沉睡。那沉睡脆弱得像一层薄冰,随时会被任何细微的声响或光线的偏移惊破。
她蜷缩的姿态,如同回归母体的幼兽,只有在这种被明亮天光包裹的时刻,紧绷的神经似乎才能得到一丝微弱的松弛。
然而,君凛冰蓝色的眼底,那层被精心掩藏的憔悴却再也无法忽视。即便以3S级哨兵那非人的强悍身躯,经年累月的战场洗礼都未曾刻下如此深刻的疲惫印记。
眼睑下沉淀着挥之不去的青影,下颌的线条也因持续的紧绷而显得更加冷硬锋利。他像一柄过度淬炼的剑,剑锋依旧锐利无匹,剑身却在无数次抵挡精神风暴的冲击下,发出无声的哀鸣。
每一次白羽在白天沉沉睡去,他眼中映着那苍白安静的睡颜,心中却警铃大作——夜晚的惊惧透支了她的精神,白天若再沉溺于昏睡,那漫长如同酷刑的暗夜只会变本加厉。
于是,打断成了另一种形式的守护。下午的光线带着迟暮的慵懒,斜斜地穿过巨大的落地窗,在昂贵的羊绒地毯上投下长长的温暖光带。
书房门无滑开。君凛刚处理完一批冗长的加密文件,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冰蓝的眼眸习惯性地第一时间投向那片熟悉的温暖角落。 白羽蜷缩在宽大的沙发里。
她侧卧着,身体陷进柔软的靠背,一条纤细漂亮的腿微微蜷起,另一条则自然地舒展,线条流畅得如同冰雕大师精心打磨的弧度。温暖的阳光恰好落在她半边脸颊和银灰色的长发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呼吸均匀绵长,胸膛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长睫在眼下投下乖巧的扇形阴影,毫无防备,香甜的沉睡。
这画面如此安宁美好,可无声地叹息化作胸腔深处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君凛迈开脚步,每一步都放得极轻,融入地暖系统低沉的嗡鸣中。走到沙发边,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阳光,投下的阴影温柔地笼罩了她。他俯下身,动作熟练到刻入骨髓,双臂小心翼翼地探入她的颈后和膝弯。那具在沉睡中显得格外柔软的身体被他稳稳抱起。
白羽的头自然地倚靠在他坚实的肩窝,温暖的气息拂过他颈侧的皮肤,带着一丝睡梦中的微甜。怀抱里,那个边缘磨损的墨蓝色抱枕依旧被她无意识地搂在小腹前。
君凛没有立刻唤醒她。他抱着她,如同怀抱着一整个易碎的世界,在温暖的阳光光带里站了片刻。感受着她毫无戒备的依赖姿态,感受着这短暂偷来的片刻宁静。冰蓝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下一秒,那痛楚被更坚定的意志覆盖。
他抱着她走向光线明亮的窗边区域,同时低下头,用脸颊极其轻柔地蹭了蹭她光洁的额角。低沉的声音如同穿过厚厚冰层的暖流,带着不容置疑的唤醒力量: “白羽,醒醒…看看外面…”
怀中的身体轻微地动了一下。浓密的睫羽如同受惊的蝶翼,颤动着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空洞的黑瞳在刺目的光线下迷茫地聚焦,里面翻滚着被打断睡眠的混沌与不谙世事的懵懂。她似乎努力地想看清抱着她的人,视线在君凛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和冷峻的眉眼间吃力地游移。
就在这意识刚从深眠之海艰难挣扎上浮的混沌瞬间,迷雾深处,似乎有一块记忆的浮冰短暂清晰地浮现出来。
时间点诡异地凝滞在了当下。那双依旧迷茫的眼眸,倒映着君凛眼底深重的疲惫和憔悴。她的嘴唇微微翕动,一个带着睡意无比软糯,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熟悉腔调的气音,如同羽毛般轻轻拂过君凛的耳膜: “君凛…” 她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接着,是更轻、更软的疑惑,如同投入死水的一粒微小石子: “你看上去…好累…” 如同冰川核心深处传来一声宏大却无声的崩塌。
君凛的脚步瞬间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猛烈撞击,血液奔涌的声音淹没了所有的感官,冰蓝的瞳孔骤然收缩,里面翻滚起惊涛骇浪般的狂喜与不敢置信的震颤。
她认得他,她认得他的名字,她甚至能感知到他的疲惫。这一个月地狱般的煎熬,无数个惊惧尖叫的夜晚,仿佛在这一刻被这软糯的六个字彻底赋予了意义,希望的曙光从未如此刺眼灼热。
他几乎脱口而出:“白羽!你认得我了?你……”后面的问句带着巨大的希冀,几乎要冲破他冰封的喉舌。
然而,就在他心神剧震、狂喜奔涌的瞬息万变之间,白羽那双刚刚还盛满迷茫和一丝微弱关切的黑瞳,骤然间被另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占据,那是属于3S级向导的绝对意志,不是清醒的意识,而是烙印在本能里、对双重链接哨兵状态的强制干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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