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如同融化了的金子,透过厨房擦拭干净的玻璃窗,温柔地泼洒进来。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翩然起舞,将这片小小的空间晕染得温暖而宁静。陆景渊高大的身影立在灶台前,军衬衣的袖子挽到了手肘,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他的目光,却落在水槽边那个正对着盆中青菜、如临大敌的纤细身影上。
苏星澜穿着他新置办的蓝布裤和格子衬衫,朴素的衣着依旧掩不住她身上那份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剔透与疏离。此刻,她微微蹙着眉,盯着水中碧绿的蔬菜,眼神锐利得仿佛在检视精密仪器的核心部件,而非准备一餐简单的晚饭。
“看好了,”陆景渊的声音不自觉放得低沉而缓和,他拿起另一棵青菜,刻意放慢每一个动作,“先把发黄或不好的叶子摘掉,然后像这样,在水里轻轻晃动,把泥沙洗掉就好。”
他做示范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分明,带着常年握枪训练留下的薄茧,此刻处理起这些琐碎家务,却有种异样的熟练与稳定。
苏星澜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拿起一棵菜。她的动作带着某种根深蒂固的、属于战士的干脆利落,甚至有些过度发力,摘除叶梗时发出清晰的“啪”声。陆景渊看着,喉结微动,很担心那脆弱的植物茎秆会在她指尖瞬间断裂。
轮到清洗时,真正的“挑战”才开始。
在苏星澜的认知体系里,“清洁”等同于星际战舰的灭菌程序和能量粉尘净化。面对这些生长于“原始”环境、表面附着未知生物载荷的植物,她本能地启动了最高标准的“去污”流程。她将菜叶浸入清水,然后,指尖骤然发力,开始用一种近乎打磨金属元件的手法,极其用力地搓揉、刮擦菜叶的每一寸表面,势必要将其还原成最“纯净”的状态。
陆景渊刚把肉丝切好,一回头,就看到她正以一副要把菜叶搓烂、搓融化的架势,无比专注地进行着“净化”作业。水花因她的动作微微溅开,几颗细小的水珠沾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在夕阳余光中闪烁如碎钻。而那原本鲜嫩饱满的菜叶,在她手下正迅速变得蔫软透明,表层组织几乎要被她的指力彻底剥离。
“星澜。”他出声唤她,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纵容和无奈,“轻一点。这样洗,菜就没办法吃了。”
苏星澜动作一顿,抬起眼眸。那双清澈见底的瞳孔里,是全然的困惑与认真:“可是,表面附着的微生物和污染物清除率必须达到安全标准,否则会影响摄入者健康。”她的语调平稳,像是在进行战术汇报。
陆景渊走到她身边,没有说话,只是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温热宽大的掌心轻轻覆在她正用力过度的手指上。他的体温透过微凉的皮肤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安定力量。
苏星澜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手上那股能轻易拧断合金的力道,在他的触碰下悄然松懈。
“在这里,不用那么绝对。”他靠得很近,声音就响在她的耳侧,低沉而富有磁性。他引导着她的手指,在水中做出轻柔晃动的动作,“你看,像这样,让水流自然地带走脏东西就好。我们需要保留的,是食物本身的味道,和……一点生活的痕迹。”
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一种独属于他的、如同烈日下晒过的岩石般沉稳可靠的气息,缓缓将她包裹。苏星澜低下头,视线落在自己被他包裹着的手上,看着那“粗暴”的清洗动作变得“温和”,看着水中的菜叶终于停止了可怜的哀嚎。味道?痕迹?这些在她数据库中优先级极低的模糊概念,在此刻这个被暖光和烟火气充盈的空间里,似乎变得可以触摸了。
“我……尝试理解。”她低声说,目光却紧紧锁住陆景渊的手部动作,分析着他手指的弧度、用力的方式与水流的相互作用。接着,她开始了笨拙却异常精准的模仿,虽然动作依旧僵硬,但破坏力已大大降低。
陆景渊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心底某个冷硬角落,仿佛被羽毛极轻地搔刮了一下。
接下来的切菜环节,更是险象环生。陆景渊递给她一小块用来练手的豆腐和一把最轻巧的刀。苏星澜接过,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执行潜入任务时般警惕专注。下刀的角度无可挑剔,但力度——
“停!”陆景渊眼疾手快,在她落刀的瞬间出声制止,刀锋在距离砧板仅毫厘之处停下。他毫不怀疑,这一刀下去,豆腐连同厚实的木质砧板都会被她整齐地一分为二。
“控制力量,星澜。”他按了按眉心,“把它想象成……需要小心呵护的易碎品。”
苏星澜眨了眨眼,再次尝试时,因为过于刻意收敛力量,整个手臂都显得僵硬无比,手腕紧绷,动作反而比之前更加迟缓和不自然。结果,那块白嫩的豆腐在她紧张的控制下,被刀身一压,边缘还是碎裂开来。
看着她微微蹙眉,盯着那“失败作品”的模样,陆景渊心头一软。他上前一步,站到她身后,形成了一个近乎环抱的姿势。他的大手轻轻覆在她握着刀柄的手上,温热的体温瞬间将她微凉的手背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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