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市,“惠民医馆”总号。
门庭若市,药香弥漫。求医问药的百姓排成长队,衣衫褴褛的流民、面色焦灼的妇人、唉声叹气的老人…各式各样的愁苦面孔汇聚于此,等待着那扇能带来生机的大门。
明面上,这里是安宁郡主慈悲的象征,是皇帝陛下“仁德”的点缀,是京中为数不多还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暖意的所在。
无人知晓,这弥漫着苦涩药香的门扉之后,运转着的是一台精密、高效而冷酷的机器。
一台为颠覆王朝而生的机器。
看病?不!是大型人才招聘暨敌情分析现场!挂号请领间谍编号!
云舒坐镇后院一间净室,面前摊开着医馆的日志。林嬷嬷低声禀报:
“郡主,今日城南分馆接诊流民腹泻高热者一百三十七人,已按您给的方子,统一熬制发放汤药。”
“城北分馆收治了两位工部小吏的家眷,皆是妇人隐疾,按您的吩咐,用了好药,分文未取。”
“西市总号这边,永昌伯家的老封君心疾复发,太医束手,家人抬来试试,施了金针,用了您制的‘救心丹’,刚缓过气来,伯府上下感恩戴德。”
云舒微微颔首,指尖划过账本上“赤芍”、“黄连”、“金银花”等药材的入库数目,心中飞速计算着消耗与储备。
善行,是最好的伪装,也是最坚固的护甲。
每一份感激,都是未来可能点燃的烽火;每一份人情,都是日后可能撬动的支点。
净室侧门,悄无声息地开合。
一名扮作药童的“蜂巢”成员闪身而入,递上一卷细如葱管的密信:
“郡主,冀州来的信鸽。那边今年秋粮歉收已成定局,州府隐瞒不报,反而加征‘剿匪饷’,民怨沸腾。”
又一“学徒”躬身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刚送来的那个永昌伯府的车夫,闲聊中抱怨,说他家伯爷近来常深夜前往城西别院,似是…密会都察院赵御史。”
云舒目光扫过,将信息刻入脑中,指尖在案几上无意识地敲出几个节拍。
冀州民怨,可煽风点火。
永昌伯与赵御史…一个掌部分京营,一个负责弹劾…深夜密会?有趣。
海量的、碎片化的信息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通过求医问药的人流、通过“学徒”们有意无意的倾听、通过各地分馆的秘密渠道,汇入这间净室,在她脑中迅速分类、整合、提炼,变成一张清晰勾勒出权力格局与民心向背的暗图。
后院宽敞的教习房内,又是另一番景象。
数十名年纪在十二到十六岁之间的少年男女,穿着干净的灰布学徒服,正襟危坐。他们大多面色饥黄,眼神却亮得惊人。
他们中,有豫州水患留下的孤儿,有被苛捐杂税逼得家破人亡的流民子弟,也有京城贫寒人家被送来学一门手艺糊口的孩童。
此刻,他们不是在辨认药材,而是在…识字。
一位穿着儒衫、实则为谢家退役文书的老先生,正指着黑板上的字,耐心教读:“忠、诚、信、义。”
孩子们跟着念,声音稚嫩却认真。
他们是被这个世道抛弃的边角料,是尘埃一样的存在。如今,有人给了他们饭吃,给了他们衣穿,教他们本事,告诉他们“人”该如何写字,如何挺直腰板活着。
云舒悄然站在窗外,静静地看着。
她看到一个小男孩,因为终于写出了自己的名字而激动得手指发抖;看到一个女孩,偷偷抹去眼角因为想起惨死家人而溢出的泪,更加用力地盯紧黑板。
这些孩子,他们对这个王朝没有归属,只有苦难的记忆。而云舒和“惠民医馆”,给了他们新的“家”,新的“意义”。
教书育人?不!是忠诚度洗脑…啊呸!是思想品德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晚间,课程更深。
一部分表现优异、心性坚韧的学徒,会被单独带往更深的院落。
在那里,等待他们的不再是老儒生,而是面色冷峻、手上带着厚茧的汉子。
课程变成了:如何观察并记住一个人的特征;如何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传递消息;如何利用常见物品设置简单的预警机关;甚至…如何用削尖的竹筷和药杵,攻击人体最脆弱的部位。
没有刀光剑影,只有沉默的示范和冰冷的指令。
孩子们吓得脸色发白,却无一人退缩。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世道的残酷。郡主给了他们新生,那么为郡主拿起“武器”,天经地义!
他们失去了血缘至亲,却在这里,与云舒、与医馆、与身边的同伴,构建了一种更牢固、更疯狂的“共生”关系。他们的能量,被精准地引导向一个目标——绝对忠诚,绝对有用。
云舒巡视时,一个刚学了几天侦察技巧的小男孩,鼓起勇气,将自己观察到的“医馆对面茶摊老板总盯着后门看”的情况结结巴巴地汇报给她。
云舒蹲下身,平视着他紧张的眼睛,轻轻拍了拍他的头,递给他一小包饴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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