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阶段,同化。”零的声音,落下了最后一记重锤,“所有被‘净化’的个体,将接入一个由暴君控制的中央意识网络。他将成为唯一的‘大脑’,而所有人类,都将是他的‘手脚’。一个统一的、永不犯错的、绝对理性的……蜂巢文明。这就是他追求的……永生,和他定义的……进化。”
洞穴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灰鸦粗重的呼吸声,在冰冷的空气里回荡。
她终于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升级”,这是……一场针对整个物种的谋杀。一场比把所有人都杀死,还要残忍一万倍的……灵魂屠宰。
“他是个疯子……”灰鸦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她的手,已经不自觉地握紧了身边的狙击步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不。”零却摇了摇头,他暗金色的右眼,闪烁着一种灰鸦无法理解的光芒,“从纯粹的逻辑和效率角度看,他不是疯子。他是……最优解。一个没有内耗、没有纷争、所有力量都拧成一股绳的文明,确实能更好地在废土上生存下去。他只是……跳过了‘人性’这个在他看来不必要的步骤。”
【他说得对。】
精神世界里,暴君的声音悠悠响起,带着一丝赞许。
【看,容器,你终于开始理解我了。你正在摆脱那些毫无意义的道德枷锁,开始用真正的‘智慧’去思考。没错,我就是要格式化这个充满了bug的旧系统,然后安装一个完美的、永不崩溃的新系统。这是救赎,不是毁灭。】
零没有理会他。他只是看着灰鸦,看着她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
灰鸦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零那张平静得可怕的脸。“所以呢?你认同他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害怕的颤音,“你觉得他做得对?”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如果零真的变成了暴君的同类,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她所守护的这个少年,就只是一个笑话。她将亲手释放出另一个,甚至更可怕的魔鬼。
零沉默了。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只是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
他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的皮肤光洁如新,看不到一丝伤痕。但他自己知道,就在不久前,这只手,还被灰鸦用力地抓住,按在她的胸口,感受着那份属于人类的、温暖而有力的心跳。
“档案里有模拟实验记录。”他开口了,声音很轻,“在‘净化协议’完成的最终阶段,为了测试系统的稳定性,实验体会接受一个最终指令——清除所有无法被‘净化’的、存在基因缺陷的‘污染源’。”
他抬起眼,望向灰鸦。
“你的弟弟,阿明。他所患的‘灰坏病’,在协议的判定标准里,属于最高优先级的‘待清除样本’。”
轰!
这句话,像一颗贫铀穿甲弹,瞬间击穿了灰鸦所有的心理防线。她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清除……样本?
那个会因为她回家晚了而担惊受怕的男孩,那个会在病床上虚弱地对她说“姐姐你辛苦了”的男孩,那个她在这片该死的废土上活下去的唯一理由……在那个完美的、绝对理性的新世界里,只是一个需要被清除的……“样本”?
一股混杂着极致愤怒与无边冰冷的寒意,从她的尾椎骨直冲天灵盖。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端起了手中的狙击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零的眉心。
“你……”她的声音在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再说一遍?”
零没有动。他甚至没有眨一下眼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任由那冰冷的杀意将自己笼罩。
“这是数据,不是我的观点。”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那只属于人类的、黑色的左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虚无的深处,微微地波动了一下,“我只是在告诉你,在那个‘最优解’的世界里,你所珍视的一切,都将被定义为‘错误’,然后……被修正。”
【修正?不,是删除。】暴君的声音在脑海中冷酷地补充道,【一个高效的系统,不需要回收站。】
灰鸦的食指,已经搭在了扳机上。她只需要用几公斤的力量,就能结束眼前这个可能比暴君更危险的存在。她的大脑在疯狂地尖叫,告诉她这是最理智的选择。她不能赌,她赌不起。
但是……她看着零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暴君的傲慢,没有怪物的嗜血,也没有疯子的狂热。那里……什么都没有。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冰冷地,倒映出她自己此刻因为恐惧和愤怒而扭曲的脸。
他为什么……要特意告诉她关于阿明的事?
一个绝对理性的程序,会为了让她下定决心,而刻意去刺激她最柔软、最痛苦的地方吗?
不会。
那是一种……极其笨拙、极其别扭、甚至可以说是残酷的……交流方式。他像一个失去了所有交流能力的人,只能通过展示最赤裸裸的、最能刺痛她的事实,来向她传达一个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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