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初期的雨,总带着瓯江上游特有的清寒,连下了三日仍没有停歇的意思。阿溪蹲在雾溪部落仅存的半间木屋里,指尖反复摩挲着一块被火烤得温热的枫木,木头上用石刀刻着的鱼纹已经有些模糊,那是十年前母亲教她刻的第一个纹样,也是雾溪部落最后一点与“木作”有关的痕迹。
“阿溪,把火塘再添点柴。”门口传来阿雾的声音,老人裹着不知缝补过多少层的兽皮,手里拎着半串晒干的野栗子,裤脚还在滴着泥水。雾溪部落如今只剩四个人,阿溪、阿雾,还有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是去年冬天从山洪里救下来的孤儿。他们住的这片山谷在云和最深处,抬头只能看见巴掌大的天,往年还能靠采野果、捕鱼勉强过活,可今年雨水太多,山路垮了,连最熟悉的溪流也涨得没了边。
阿溪应了一声,往火塘里添了根松枝,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她眼底的光忽明忽暗。她知道阿雾找她有事,这几日老人总在门口望着山外的方向发呆,嘴里还念叨着“木神”“火种”之类的话。
“你知道咱们雾溪部落以前是做什么的吗?”阿雾忽然开口,声音比平时沉了些。
阿溪点头:“娘说过,咱们会刻木头,能把木头刻成鱼、成鸟,还能刻成娃娃,以前山下的部落都来换咱们的木活。”
“不是换,是求。”阿雾纠正她,枯瘦的手指在火塘边的泥地上画了个奇怪的纹样,“咱们雾溪的木作手艺,是云和最早的‘火种’。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部落,咱们的祖先能把木头刻成能驱邪的图腾,能做成能装粮食的器具,连最厉害的浮云部落,都要敬咱们三分。”
阿溪的眼睛亮了起来。她从小就喜欢刻木头,哪怕现在只有一块破石刀,她也会在捡来的木头上刻些小玩意儿给两个孩子玩。可她从没听过这些旧事,母亲去世得早,只留下那句“好好护着手里的木头”。
“那后来呢?”她追问。
阿雾的眼神暗了下去,手指在泥地上的纹样上狠狠按了一下:“后来出了叛徒。有人把咱们的手艺传给了外面的部落,还污蔑咱们偷了‘木神’的恩赐。各个部落开始抢木头,抢工具,还抢会手艺的人。咱们雾溪人少,又不肯把真手艺交出去,就被赶到了这深山里。这些年,外面的部落为了木作手艺,打了多少仗,死了多少人,你不知道……”
雨声似乎更响了,打在木屋的茅草顶上,像是在哭。阿溪攥紧了手里的枫木,指节都泛了白。她忽然想起前几天在山边看到的情景,有几个穿着陌生兽皮的人在砍树,手里拿着的工具,比她的破石刀锋利多了。
“阿雾婆婆,”她轻声说,“咱们的手艺,还能传下去吗?”
阿雾看着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山间的梯田:“能。因为还有你。”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用兽皮裹着的小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一把磨得发亮的青铜小刀,刀柄上刻着和刚才泥地上一样的纹样。“这是咱们部落传下来的‘木魂刀’,以前是你娘拿着,现在该给你了。”
阿溪接过小刀,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却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看着刀柄上的纹样,忽然觉得那不是简单的图案,而是活的,像是在等着被唤醒。
“外面的部落,现在怎么样了?”她又问。
“乱。”阿雾只说了一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浮云部落人最多,总想把所有手艺都攥在手里;元和部落靠着瓯江,能拿到最好的木头,最近也在招兵买马;还有白龙山和凤凰山,这两个部落最凶,为了一块好木头就能打起来。崇头部落虽然人少,却占着最好的梯田,能种出最好的粮食,各个部落都想拉拢他们;石塘和紧水滩靠着云和湖,能捕鱼,日子过得还行,可也想抢木作手艺,好换更多的东西……”
阿溪听得愣住了。她一直以为深山外的世界是平静的,没想到竟这么复杂。她忽然想起母亲留下的另一句话:“木作不是用来抢的,是用来暖人的。”
“阿溪,”阿雾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听说,最近各个部落要在‘小镇’聚会,说是要选一个‘木主’,统一掌管云和的木作手艺。其实就是想把所有手艺都归自己。咱们不能让他们这么做。你的手艺虽然还没学好,但你是雾溪唯一的传人,你得去看看,得让他们知道,木作的‘火种’,从来都不是用来打仗的。”
“我……我能行吗?”阿溪有些害怕。她从来没出过深山,更别说见那些厉害的部落首领了。
阿雾握住她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她有些疼,却很有力量:“能。因为你手里有‘木魂刀’,心里有‘木神’的意。记住,木作的真谛,是让木头有温度,让日子有盼头。不管外面多乱,你都不能忘了这个。”
雨声渐渐小了,天边露出一点微光。阿溪握紧了手里的“木魂刀”和枫木,站起身。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路,不再是深山里的小木屋,而是云和的每一片山林,每一个部落。她要带着雾溪的“火种”,去见那些为了手艺而争斗的人,去告诉他们,真正的木作手艺,不是武器,不是筹码,而是能让所有人都暖起来的希望。
她不知道前面等着她的是什么,是刀光剑影,还是更多像她一样爱着木头的人。但她知道,母亲说的对,好好护着手里的木头,就等于护着心里的光。
第二天一早,阿溪背着简单的行囊,手里拿着“木魂刀”,跟着阿雾走出了深山。山外的世界,比她想象的更热闹,也更危险。远处的山林里,能听到砍伐树木的声音;近处的田埂上,有穿着不同兽皮的人在互相瞪视;还有些孩子,手里拿着用粗糙木头做的玩具,却不知道那背后,藏着多少人的心血和眼泪。
阿溪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朝着“小镇”的方向走去。她的身后,是雾溪的深山,是母亲的嘱托;她的身前,是云和的天地,是木作的未来。她不知道这场关于木作手艺的争斗,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但她知道,她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所有部落都明白,木作的“火种”,应该照亮每一个人的日子,而不是点燃战争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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