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地与她对视了片刻,俊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最终,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寝殿,留下了那面依旧映照着外界残酷战况的魔镜,以及镜前那个形销骨立、却目光执着的少女。
这一句“我要看”,胜过千言万语的抗争。
云稷的“宠溺”并未因恩琪的沉默与抗拒而有丝毫减少,反而变本加厉,手段也愈发令人窒息。
第七日傍晚,他并未直接去寝殿,而是命人在王庭中央那片以黑色巨石铺就的广场上,搭起了一座精巧的戏台。
戏台样式竟与比奇皇城内着名的“群芳苑”戏台有七八分相似,悬挂的绸缎、点缀的灯火,都极力还原着外界的繁华景象。
当恩琪被三名战战兢兢的侍女“请”到广场时,看到这熟悉的布景,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恍惚。然而,云稷接下来的话,瞬间将这点恍惚击得粉碎。
他指着台下三个被牛族妇人紧紧搂在怀里、约莫五六岁、睁着懵懂大眼睛的小牛族女童:“恩琪,你看,这是我的三位小侄女,她们从未看过外面的戏曲。今日特意为她们,也为你,准备了这出《天河怨》,讲述一位天神与凡间女子相恋,却被无情天道拆散的凄美故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恩琪苍白依旧的脸上:“她们年纪尚小,若是因为无人欣赏,导致这戏班白忙一场,惹得我不快……她们的命运,恐怕会如那前几日的侍女一般。你……忍心吗?”
又是这一套!
用无辜者的性命,绑架她的善良!
恩琪看着那三个天真无邪的小女童,她们清澈的眼眸中充满了对戏台的好奇,全然不知自己已成了胁迫的工具。
她最终,还是在那三个小女孩期盼的目光中,僵硬地在云稷身旁预留的、铺着柔软兽皮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自始至终,她没有看云稷一眼,也没有说一个字。
戏,开场了。
锣鼓丝竹响起,扮演天神与凡间女子的演员在台上倾情演绎着相遇的惊喜、相爱的甜蜜,以及面对天道阻隔时的痛苦与挣扎。唱腔婉转,水袖翩跹,确实是比奇皇城顶尖的水准。
云稷看得似乎很投入,偶尔还会随着剧情轻声点评。
当戏文唱到天神因触犯天规被剥夺神位、打入凡间时,他忽然侧过头,对身旁如同冰雕般的恩琪低语,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你看,这就是你们信奉的神,你们遵循的天道。冰冷,无情,扼杀一切真情实感。只因身份不同,便要强行拆散相爱之人,施加惩罚。这样的神,这样的道,值得你去信奉,值得你去守护吗?”
恩琪置若罔闻,目光空洞地望着戏台,仿佛神魂早已游离天外。她的沉默,是对他所有言论最有力的反击。
云稷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道:“在我看来,所谓天道,不过是强者制定的规则。既然这规则不公,那我便打破它!就像我若喜欢一样东西,一个人,无论她是谁的妻子,无论有什么规则阻隔,我都要得到!这才是真正的自由,真正的‘道’!”
他的话语偏执而疯狂,在悠扬的戏乐声中显得格外刺耳。
一场精心准备的戏曲,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落幕。
恩琪全程如同木偶,直到戏散场,那三个小女童被安全带走,她才如同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立刻起身,头也不回地、几乎是踉跄着冲回了那间如同金丝鸟笼般的寝殿。
她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扑向那面魔镜!
七天了!惊蛰他们已经在那个可怕的腐骨林里困了整整七天!
然而,当她急切的目光投向镜面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如坠冰窟!
镜中显示的,不再是惊蛰他们艰难向前推进的画面,而是……他们似乎在一条岔路口转向,正在朝着与咆哮寺庙相反的方向奋力厮杀!周围的蚀骨行尸依旧密密麻麻,他们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离目标越来越远!
“不……怎么会……” 恩琪失声喃喃,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
不知何时,云稷已悄然来到她的身后,看着镜中景象,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几分得意的弧度。
“很疑惑吗,恩琪?” 他声音温和,仿佛在解释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腐骨林,并非一片坦途。它是一个巨大的迷宫,由上古阵法与魔气共同构筑,路径随时变幻,虚实交错。没有正确的指引,没有我亲自绘制的‘破妄地图’,外人闯入,只会像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无限循环,直至力竭而亡。”
他伸出手,想要抚摸恩琪因绝望而颤抖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看来,你的惊蛰,他们迷路了。而且,看起来……他们离这里,越来越远了。”
他的话语,如同最后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恩琪已然脆弱不堪的精神壁垒上。
迷路……越来越远……
看着镜中惊蛰脸上那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焦躁,看着他依旧奋力挥动法杖清除挡路的行尸,却不知自己正在南辕北辙……恩琪只觉得眼前一黑,最后一丝支撑着她的力气仿佛也被抽走,娇躯一晃,软软地向下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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