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市公安局一间经过特殊布置的询问室,光线柔和,环境甚至称得上雅致,与哈尔滨那边审讯室的冰冷压抑截然不同。这显然是当地警方为了应对沈文渊这种“特殊身份”人物而特意准备的。
陆野和老陈、周婷走进房间时,沈文渊正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休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神平静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被无端打扰的不悦。他双手自然地放在桌面上,腕间一块价值不菲的古典腕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沉稳、儒雅的成功人士气场。
“沈先生,抱歉打扰你的行程。”陆野在他对面坐下,语气平和,开门见山,“我们来自公安部‘盘古’专项办公室,有些情况,需要向你核实一下。认识钱鹤年吗?”
沈文渊微微蹙起眉头,作思索状,随即坦然地点点头,语气从容:“认识。哈尔滨的一位古玩同行,‘雅集轩’的老板。我们之前在几个文化交流活动上见过面,也有过一些生意上的合作。怎么,他那边出了什么法律问题吗?”他的应对滴水不漏,将关系限定在正常的“同行”和“商业合作”范畴。
陆野没有与他绕圈子,直接将钱鹤年的审讯笔录(精选部分)、破译后的密码账本中与“老掌柜”代号对应的资金流水截图,以及李贵、王保国清晰指认其为核心上线“账房”的口供记录复印件,一一推到了他的面前。
沈文渊脸上那丝被打扰的不悦逐渐被一种沉重的凝重所取代。他拿起材料,看得非常仔细,速度不疾不徐,仿佛在阅读一份重要的商业文件。看完后,他轻轻放下材料,叹了口气,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露出一抹混合着无奈、冤屈和一丝“我理解你们工作”的宽容笑容。
“陆警官,各位警官,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一种富有磁性的感染力,“看来,确实是我沈某人识人不明,用人不当,管理上出现了巨大的漏洞啊。钱鹤年此人,确实帮我在这北地收购和打理一些民间流散的藏品,我看重他在当地的人脉和资源。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背地里,竟然会打着我的旗号,做出如此无法无天、违法乱纪的事情!这简直……这简直是对我的信任最大的亵渎和背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陆野三人,语气变得更加恳切:“至于李贵、王保国这两位……同志,我更是听都没有听过他们的名字。这完全就是钱鹤年自己勾结社会闲杂人员,在外面胡作非为,现在事情败露,又想将脏水泼到我的身上,妄图混淆视听,减轻他自己的罪责!警官同志,我是合法的纳税人,是热心文化事业的企业家,我对此事感到无比的震惊和愤慨!我一定会积极配合你们的调查,澄清事实,还我自己一个清白!”
他这番说辞,逻辑清晰,情绪饱满,将自己完美地塑造成了一个被无良下属蒙蔽、无辜受累的受害者兼正直商人形象。表演可谓是天衣无缝,若非手握更多底牌,几乎要被他这番声情并茂的辩解所动摇。
老陈在一旁听得眉头紧锁,胸膛起伏,显然是被对方的无耻和演技激怒了,强忍着没有发作。
陆野却始终面无表情,只是静静地听着,目光平静地注视着沈文渊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肢体动作,仿佛在欣赏一场精彩的独角戏。直到沈文渊自以为解释得滴水不漏,情绪酝酿到位,稍稍放松了紧绷的身体,端起面前的水杯准备喝口水润润嗓子的时候,陆野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淡无奇,却抛出了一枚足以炸碎所有伪装的深水炸弹:
“哦?是吗?那么,沈先生,麻烦你再解释一下。自前年年初开始,你通过你在瑞士银行开设的尾号为7793的私人账户,分三次,向钱鹤年控制的一个离岸空壳公司账户,支付的总额为一百二十万美元,支付附言备注分别为‘样本运输专项补贴’、‘特殊渠道维护费’以及‘牧羊人特别指令经费’的款项,也是钱鹤年背着你,‘私自’挪用你的账户和资金,进行的‘胡作非为’吗?”
说着,陆野将林婉带领的技术团队,通过国际警务合作渠道,几经周折、耗费巨大心力才最终确认并获取的、带有银行官方电子印章的境外资金流水记录打印件,以及那条从钱鹤年加密手机底层恢复的、完整清晰的指令——“【确保‘七号样本’活性,牧羊人急需,不惜一切代价。】”的截图,一起推到了沈文渊的面前。
当“样本运输专项补贴”、“特殊渠道维护费”、“牧羊人特别指令经费”、“七号样本”、“牧羊人”这些极度敏感、直达犯罪网络核心机密的词汇,连同确凿无误的、来自国际金融系统的资金流水证据,一起如同冰雹般砸过来时,沈文渊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儒雅、镇定、从容、委屈……所有伪装,在这一刹那,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艺术品,轰然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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