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恩缓缓地，缓缓地，直起了身子。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那双总是锐利如鹰隼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震惊与愤怒，只剩下一种如同寒冬冰原般的荒芜。
“我需要……真相。”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反复打磨过。
“完整的真相。”
薇薇安看着他，点了点头：“我也是。”
“我们两个，是这个世界上，仅存的，知道这段历史的后裔。”
莱恩的目光穿过那本日记，落在了薇薇安的脸上。
“那个真正的‘月神之心’，必须找到。”
“你想说什么？”
薇薇安的社畜雷达瞬间启动，她听出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在找到最终的真相，解决掉那个该死的诅咒之前，”
莱恩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决断。
“我提议，我们结成同盟。”
薇薇安的心跳，漏了一拍。
同盟。
这个词，从一个卢卡斯家族的继承人口中说出来，显得是那么的……
充满了诱惑。
她那颗属于项目经理秦瑶的大脑，开始以一种超频的速度，飞速运转，瞬间在脑海里拉出了一张SWOT分析表。
【优势】：莱恩·卢卡斯，实力强大（人形核弹级别），熟悉这个世界的规则，掌握着她所不具备的情报网络和战斗力。
有他在，别说一个猎魔人，就算来一个猎魔人小队，她都敢碰一碰。
【劣势】：仇人的后代。
他们之间，隔着数百年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
信任度，几乎为零。
【机会】：结盟可以让她瞬间从一个单打独斗的孤魂野鬼，变成一个有强大“合作方”的势力。
无论是应对GAPI，还是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圣光教会”，她手里都多了一张王牌。
【威胁】：随时可能被他从背后捅一刀。
合作的基础，脆弱得像一张浸了水的纸。
薇薇安的目光，在莱恩那张写满了“我很认真，但你最好别惹我”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她知道，自己没得选。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世界里，一个不靠谱的盟友，也比孤军奋战要强。
更何况，这个盟友，是目前唯一一个，和她有着共同的，无法分割的核心利益的，“利益相关方”。
“成交。”
薇薇安缓缓吐出这两个字，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是在签订一份商业合同。
“但只是暂时的。”
她补充道，像一个精明的乙方，在合同上加上了最关键的补充条款。
“在找到‘月神之心’，并且搞清楚所有事情的真相之后，我们的同盟，自动解除。”
“到那个时候，我们是继续做仇人，还是各走各的路，另说。”
“可以。”莱恩点了点头。
他从桌子对面，伸出了手。
那是一只属于战士的手，宽大，有力，骨节分明，手背上甚至能看到几道淡淡的旧伤疤。
薇薇安犹豫了一下，最终，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双属于狼人的，充满了力量与灼热温度的手。
一双属于吸血鬼的，冰冷而又苍白的手。
在月光下，缓缓地，握在了一起。
没有温度的传递，只有一种，属于两个背负着同样沉重宿命的灵魂，在达成某种脆弱契约时，无声的共鸣。
“合作愉快。”
薇薇安用一种最公式化的，属于社畜的口吻说道。
“但别指望，我会给你泡茶。”
莱恩的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冰山脸。
“我也不喝什么茶兑什么果酱。”
薇薇安：“……”
好家伙，这仇她记下了。
就在这场充满了历史厚重感和社畜吐槽味的结盟仪式，刚刚完成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响，从书房那扇没有关严的窗户处传来。
紧接着，“咕咕”两声，机械的，不带任何生命气息的叫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寂静。
两人同时转过头。
只见一只猫头鹰，正笨拙地，扑腾着翅膀，试图从那狭窄的窗户缝里挤进来。
但不是一只普通的猫头鹰。
它的羽毛，是闪烁着黄铜光泽的金属片。
它的眼睛，是两颗不断调整着焦距的，红色玻璃镜片。
它的每一次振翅，都伴随着一阵极其细微的，“咔哒，咔哒”的，属于齿轮和发条的转动声。
它看起来，就像一个维多利亚时代的蒸汽朋克玩具，与这个古老的，充满了魔法气息的城堡，格格不入。
那只机械猫头鹰，在跟窗框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斗争后，终于，成功地，将自己肥硕的身体，挤了进来。
它摇摇晃晃地，在空中盘旋了半圈，像一架喝醉了的无人机。
然后，它似乎终于锁定了自己的目标——书桌上那本日记。
它一个俯冲，将一个用火漆封口的，厚实的信封，扔在了日记的旁边。
做完这一切，它又一次，笨拙地，试图从窗户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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