柞蚕养殖的计划遇到了第一个难关——蚕种。这并非寻常家蚕,而是特定栖息于柞树林中的天蚕蛾幼虫,其蚕茧价值高,但种源稀缺。秦建国托人到县里、甚至邻县的土产公司打听,反馈都是数量有限,优先供应原有计划内的养殖点,靠山屯这新搞的副业队,一时半会儿排不上号。孙福根带着人把后山适合养柞蚕的片区都标识清楚了,德顺叔也点头认可了选址,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蚕种,一切都是空谈。
副业队刚组建时的热火朝天,仿佛被浇了一瓢冷水,士气不免有些低落。秦建国心里着急,面上却还得稳着,他宽慰孙福根和队员们:“好事多磨,路子是人闯出来的,蚕种的事我再想办法,咱们先把基础打牢靠,林子管护、防鸟防害的知识先学起来,别等蚕种来了手忙脚乱。”
话虽如此,他自己也知道,这“办法”并不好想。这天晚上,知青点里,煤油灯下,秦建国和沈念秋对面而坐,桌上摊着几张写满了联系单位和反馈信息的信纸,气氛有些沉闷。
“看来,柞蚕这事,得从长计议了。”秦建国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沈念秋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落在炕头那几本从公社废品站淘来的、封面残破的农业科技书籍上。她起身走过去,仔细地翻检起来。这些书种类杂驳,有讲作物栽培的,有讲土壤改良的,还有几本关于农村副业的。她记得其中一本薄册子,似乎提到过山区副产。
“建国,你别急。”沈念秋一边快速翻阅,一边说,“山里资源丰富,不一定非要盯着柞蚕一条路。我们再看看,有没有其他适合我们、起步相对容易的副业。”
秦建国也打起精神,凑过来一起看。纸张泛黄发脆,带着霉味,但上面的字迹和简图,却可能蕴含着新的希望。两人就着昏黄的灯光,一页一页仔细搜寻。讲编织的,需要特定藤条资源;讲食用菌的,需要菌种和技术……似乎各有门槛。
忽然,沈念秋的手指在一页上停住了。那一页的标题是:《山区养蜂技术浅谈》。配着简单的插图,画着蜂箱和蜜蜂。
“养蜂?”秦建国凑近看了看,“这个……咱们这大山里,野蜂子倒是不少,可这也能成规模地养?”
沈念秋的眼睛却亮了起来:“你看书上说,养蜂投资小,见效快,不占耕地,利用的是山里的野花资源。蜂蜜、蜂王浆、蜂蜡,都是好东西,不愁销路。而且,”她指着一段文字,“咱们这长白山区,蜜源植物丰富,荆条、椴树、各种野花,从春到秋,花期衔接,正是养蜂的好地方。”
秦建国被说动了,仔细阅读起来。书上介绍了蜜蜂的习性、蜂箱的制作、分蜂的控制、取蜜的方法等等。虽然只是概述,但条理清晰。
“蚕种一时难找,但这蜂种,”沈念秋沉吟道,“山里就有野生中蜂,我们可以尝试引捕。就算引捕不成,购买蜂种的渠道,估计也比弄柞蚕种要容易些,成本也低。”
一个新的方向,如同黑暗中划亮的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驱散了之前的沮丧。两人顿时睡意全无,就着养蜂这个话题,低声讨论起来。越讨论,越觉得这条路可行。养蜂对劳动力要求不像耕种那么集中,老人、半劳力都能参与管理,正好可以充分利用屯里的闲散人力。而且,蜂蜜的收益显然比一般的山货要高。
“不过,”沈念秋保持着冷静,“书上说的终究是理论。真要干,还得做万全的准备。蜂怎么引?蜂箱怎么做才合乎蜜蜂习性?怎么管理才能蜂旺蜜多?还有最要紧的——怎么防蜇?这些都得先弄明白,不能贸然动手。”
秦建国重重地点了下头:“对!这回咱们得谋定而后动。明天我就去找德顺叔,还有屯子里年纪大的老人打听打听,他们就算没养过,总见过、听说过。咱们把老经验和新知识结合起来。”
第二天,秦建国和沈念秋分头行动。秦建国去找了德顺叔和老支书,沈念秋则带着那本养蜂小册子,去找屯子里几位年逾古稀、见识广博的老人。
德顺叔听秦建国说要养蜂,蹲在门槛上吧嗒了几口旱烟,眯着眼看着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峦:“蜂子啊……山里有的是。老话讲,‘蜂来富,燕来祥’,是个好兆头。早年也有人用木桶、树洞招过野蜂,弄点蜜给孩子甜甜嘴,不成气候。”他回忆着,“这东西,灵性得很。你得懂它的脾气。蜂巢向阳、背风、安静,不能有异味,不能惊扰。分蜂的时候,那家伙,黑压压一团,跟着蜂王飞,有经验的,能看出来它们想去哪儿,拿个涂了蜜的篓子,有时候就能引下来。”
老支书赵大山则想得更实际:“养蜂是条路。不过,蜂子蜇人可不是闹着玩的。得选个离住处远点、但又方便照看的地方。蜂箱怎么做,也得琢磨,做得不好,蜂不住,或者容易生虫、受潮。”
另一边,沈念秋也从几位老人那里收获了不少零碎的“土法”知识。比如,用点燃的艾草熏蜂可以暂时让蜜蜂安静(但要注意火候,不能伤了蜂);比如,发现蜂群在某个地方结团,是引捕的好时机;比如,蜜蜂不喜欢牛马的味道,蜂场要远离牲口棚;再比如,取蜜不能取尽,要给蜂群留足口粮过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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