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墨色凝聚而成的天道丧棺,悬于九天之上,哀乐如泣,法则如锁,要将这敢于立碑于命冢的凡人连同他的道,一并埋葬。
天地间一片死寂,唯有那悲鸣的序曲在宣告着一场既定的死亡。
万物生灵在这股威压下瑟瑟发抖,仿佛提前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然而,立于红尘碑前的林风,脸上却无半分惧色。
他甚至饶有兴致地仰头打量着那口巨大的劫云之棺,像是在欣赏一件粗制滥造的艺术品。
在天道威严的注视下,他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那是一张被揉得有些发皱的纸,上面用炭笔勾勒出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
他掸了掸纸上的灰,随手一扬,那张纸便如有了灵性般,轻飘飘地贴在了冰冷的红尘碑上。
纸上的字迹,狂放不羁,正是他刚刚画下的“菜单”。
“天道办丧?巧了,我这喜宴正缺司仪。”林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那压抑的哀乐,“听好了,今日喜宴第一道菜:清蒸劫云,记得去腥提鲜;第二道:爆炒雷灵,火候要旺,别炒糊了!”
话音刚落,九天之上的墨色丧棺竟微微抖动了一下。
那并非法则的运转,更像是一种……被触及灵魂的羞辱。
仿佛一位自诩神圣的祭司,被人当众扯下法袍,逼着围上围裙去后厨颠勺。
那哀乐的节奏,都因此乱了一拍。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剑光自天际而来,快得撕裂了云层。
剑光未至,极致的寒意已然降临。
苏清雪踏剑悬空,一身白衣在沉郁的天色下,宛如唯一的光源。
她甚至没有拔剑,仅仅是心念一动,体内的寒霜神脉便引动了九天之上的无尽水汽。
“咔——咔嚓——”
空气中响起连绵不绝的冻结声。
一道肉眼可见的冰帘以她为中心,瞬间铺展开来,那由天道法则幻化出的哀乐,刚一触碰到冰帘,便被冻结成无数细碎的冰渣,叮叮当当地坠落,再无半分声息。
整个世界,陡然安静。
“天道不配主婚,更不配主丧。”苏清雪的声音比她周围的寒冰更加冷冽。
话音未落,她并指轻点腰间剑鞘。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
那巨大的冰帘轰然崩裂,化作亿万道锋锐无匹的冰刃,携着斩断一切因果的剑意,逆流而上,直刺劫云丧棺的心脏!
她不是来救人的,她是来“退礼”的!
玄天宗修的是无情剑道,求的是斩断尘缘,这虚伪的天道仪式,妄图以“丧”之名定义林风的“缘”,便是对她剑道的最大挑衅。
玄天宗千年剑道,只为斩断这虚伪天仪!
冰刃尚未触及劫云,另一侧的虚空却毫无征兆地扭曲,一道裂缝凭空张开。
柳如烟迈着摇曳生姿的步伐,从中走了出来。
她身着一袭如火的红裙,裙摆翻飞间,仿佛有无尽的欲望在燃烧。
她赤着玉足,脚踝上的铃铛发出一连串勾魂摄魄的轻响。
她看也未看那漫天冰刃,一双媚眼如丝,直勾勾地落在林风身上,娇笑起来:“风哥哥办喜事,怎么能不喊上奴家?人家连双修的贺礼都给你准备好了呢~”
言语间,她素手轻抬,一缕紫红色的雷光在她莹白的指尖跳动,那并非寻常雷霆,而是蕴含着众生七情六欲的欲念神雷。
她屈指一弹,那缕雷光便化作一个龙飞凤舞的巨大“喜”字,后发先至,抢在苏清雪的冰刃之前,烙印进了那口墨色丧棺之中。
“滋啦——”
一声刺耳的异响。
仿佛一滴滚油落入了清水,整个劫云剧烈地翻腾起来。
天道幻音阵瞬间被情欲之力污染、扭曲。
那被冻结的哀乐残韵,竟在“喜”字烙印的中心重新响起,但调子已经彻底变了。
一阵高亢、喧闹、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唢呐声,猛地炸响在天地之间——赫然是凡间嫁娶时吹奏的《百年好合》!
一边是漫天冰刃的肃杀,一边是喜庆唢呐的喧嚣,这诡异的场景,让天道都为之凝滞。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百年好合》!”
林风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狂意。
他不再等待,体内的杀生仙诀轰然运转。
他猛地一招手,那漫天的冰刃中,一缕最纯粹的“剑心执念”被他强行抽出;柳如烟的“喜”字雷光中,一缕灼热的“欲念雷火”也被他隔空摄来;甚至于遥远的未知之地,花想容梦中的一句“再加个菜”的呢喃,姬无月一缕残香中蕴藏的“心跳”,都跨越时空,被他尽数捕捉!
四种截然不同,却又都与他有着深刻羁绊的力量,被杀生仙诀的霸道气息强行糅合、炼化,最终化作一股灰蒙蒙、却蕴含着无尽生机与杀伐的“葬道杀气”,尽数灌入他丹田内的那枚凡尘道种之中!
道种嗡鸣,前所未有的强大。
林风抬手,腰间的灰骨链如灵蛇般飞出,卷起地上那张包裹过烧鸡、还沾着些许泥饭残渣的油纸,朝着天上那顶着“喜”字、播放着唢呐、正被冰刃狂刺的丧棺,猛地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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