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仿佛支撑着整个世界的古老基石正在被一股温热而霸道的力量无声重塑。
对于南荒净火神坛的残余修士而言,这种感觉尤为真切,就像赖以生存的空气正被抽离,替换成一种滚烫而陌生的气息。
三座最后的坛口,藏匿于深山密林之中,数百名修士如惊弓之鸟,既恐惧于神坛主力的覆灭,又妄图集结残部,做困兽之斗。
他们依旧日夜祈祷,向那虚无的“净火”索求力量,却不知死亡的阴影已在头顶汇聚。
高天云层之上,柳如烟的身影缥缈如仙。
她阖着双目,神念却如无形的触手,探入下方每一名修士的心海。
他们的恐惧、猜忌、怨毒与不甘,都成了她最好的燃料。
她指尖轻捻,一缕缕欲念神雷应念而生,并非劈向大地,而是巧妙地织入天象。
风停了,云住了。
紧接着,南荒的天空被一种诡异的橘红色浸染。
云层开始剧烈翻滚、汇聚,最终竟幻化出一座无比巨大的“净火神坛”虚影,其轮廓之清晰,细节之逼真,与他们世代供奉的神坛一般无二,只是规模放大了千百倍,如一座火焰山峦,当头压下。
一道非男非女、威严而又空洞的幻音,伴随着令人心悸的雷鸣,响彻在每一个修士的耳畔与心底:“天罚将至,焚尽伪火!”
这句低语,如同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他们内心的地狱。
伪火?
谁是伪火?
是身边那个眼神闪烁的师兄,还是那个刚刚私藏了丹药的师弟?
神坛覆灭,定然是出了内鬼,是有人对净火不忠!
恐惧在欲念神雷的催化下,迅速发酵成疯狂的猜忌。
“是你!我看到你昨夜对着北方祈祷!”一名修士猛地拔刀,砍向身旁的同伴。
“胡说!明明是你私吞了火晶,你才是叛徒!”
血光乍现,仿佛点燃了引线。
恐慌与猜疑彻底吞噬了理智。
他们眼中的“净火神坛”虚影,不再是庇护,而是审判的利剑。
为了向那“真正的净火”证明自己的忠诚,他们举起了屠刀,砍向了不久前还称兄道弟的同伴。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与疯狂的咒骂声混成一片。
他们彼此攻伐,自相残杀,都想用别人的血来洗清自己的“罪”。
仅仅一夜。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刺破幻象,南荒最后的这三处坛口已化为人间炼狱。
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再无一个活口。
柳如烟立于云端,漠然地看着下方的一切,随后悄然隐去,仿佛从未出现。
与此同时,叶红绫亲率玄甲军,正式接管了南荒最重要的通道——断灶岭。
沿途所见,让她这位铁血将领也为之动容。
昔日被净火神坛严禁生火的村落,此刻家家户户都在门前用石头垒起了简陋的灶台,锅是歪的,柴是湿的,但那升腾起的、带着烟火气的火焰,却有着一种倔强的生命力。
村民们围着火堆,彻夜不息,仿佛在守护一种失而复得的珍宝。
叶红绫勒马停下,赤红的战甲在火光映照下,更显英武。
她翻身下马,对身后的副将下令:“传我军令,凡南荒境内,以石为基,以锅为灶,燃起家火者,皆可凭此锅,领取‘火民令’一枚。持此令者,受我玄甲军庇护,可于九域之内,自由通行。”
命令传下,沿途村落顿时一片欢腾。
这不仅仅是一道通行令,更是一种认可,一种宣告“人可以生火做饭”这个天经地义的权力,终于回归的认可。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妇,在儿孙的搀扶下,颤巍巍地捧着一口破旧的铁锅,走到叶红绫面前。
那锅早已残破不堪,锅沿布满缺口,但锅底却被人精心打磨过,清晰地刻着两个古朴的字:不弯。
“将军……这是俺家祖上传下来的……他们说,这世道让人弯了腰,但家里的锅,得是直的,心,也得是直的。”老妇声音沙哑,眼神却亮得惊人。
叶红绫的目光在那“不弯”二字上停留了片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激荡。
她郑重地接过那口破锅,这锅很沉,沉淀的是数代人的风骨与期盼。
她抽出腰间的赤凰战戟,以戟尾轻轻敲击在锅沿之上。
“铛!”
一声清越悠扬的脆响,仿佛金石玉磬,远远传开。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随着这声脆响,一道微弱的火光自锅底的“不弯”二字上亮起,随即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没入大地。
紧接着,以断灶岭为中心,一道道肉眼不可见的火线在地脉深处轰然贯通,与那些村落里的万家灶火遥相呼应。
南荒地底,一张由无数凡人薪火构成的恢弘大网,在这一刻,正式成型。
远在千里之外的南荒腹地,那座临时搭建的巨大祭坛中央,林风猛地睁开了双眼。
他感知到了,就在方才,地底那些微弱的薪火苗,终于连成了一张完整的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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