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那道一自百草阁出来,心中虽暂离了龙潭之险,却知这枯泽田亦非善地。陈长老此举,看似回护,实乃更深的考较。
若他真能令枯木逢春,自是显了本事,然则怀璧其罪,难免引人觊觎;若不能,便是庸才,日后只得泯然众人,任人拿捏。此间分寸,着实难拿。
然道一性子中自有一股韧劲,既入江湖,风波岂由人避?当下定下心来,径往丙区那荒废之处行去。
到得地头,举目望去,好一片凄凉景象!但见三亩灵田,龟裂如老叟之面,灰败枯槁,毫无生机。
残余几株灵植焦黑如炭,歪斜倒地,风中散发着一股腐朽之气。四周药圃虽灵气盎然,独此一方天地,似被抽干了精魂,死寂沉沉。寻常弟子路过,皆掩鼻快步而行,唯恐沾染了晦气。
道一立于田埂,默然不语。《龟息地藏术》自然运转,神识如涓涓细流,缓缓沉入脚下大地。这一探之下,不由暗暗心惊。
原来此地地脉,非是寻常枯竭,竟是伤及了根本!一股阴寒死寂之气盘踞深处,缠绕不去,非但阻隔了天地灵气的灌注,更似活物般,不断蚕食着土壤中残存的微弱生机。
寻常润土、施肥之法,于此无异杯水车薪,反而可能助长那死寂之气。
“好狠辣的手段!”道一暗自凛然。此等损伤,绝非灌溉失误所能致,倒似某种阴毒功法或阵法残留,专为毁地断根而来。莫非此地曾有何隐秘,遭人刻意掩盖?
正自思忖间,忽觉两缕若有若无的目光自身后扫来。一道来自远处阁楼,沉稳如渊,自是陈长老无疑。
另一道却藏于不远处灌木之后,阴冷滑腻,带着窥探之意,想必是林风或赵家之眼线。
道一故作不知,面上露出七八分愁苦,二三分为难,蹲下身抓起一把枯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摇头叹息,俨然一副束手无策之状。
暗中却将一缕精纯至极的《厚土经》灵力,如丝如缕,渡入地下极深处,避开那死寂之气,只细细感知其运行轨迹与核心所在。
如此一连三日,道一每日皆至枯泽田,或蹲或立,愁眉不展,偶尔取些寻常肥料撒下,自是泥牛入海,全无反应。暗中窥视之目光,渐次少了些许,多了几分嘲弄。
殊不知,道一于此三日间,已凭其超凡感知与守拙戒指引,渐渐摸清了那阴寒死气的分布脉络。
此气盘根错节,核心却隐于田中三方位,呈三才倒逆之势,歹毒异常。
至第四日清晨,薄雾未散。道一忽取来药锄,于那三方核心之位,看似随意地掘下三个浅坑,又将昨日领来的几味药性温和、专司固本培元的“安息壤”、“腐骨花”残渣埋入其中。此举在外人看来,不过是病急乱投医,胡乱一试。
然道一所埋之位,实乃那死寂之气循环之节点。所埋药渣,性虽温和,却恰能与死气形成微妙制衡,暂阻其流转吸噬之力。
此乃他以《草木观微术》辅以地脉感知,推演数日所得之法,虽不能治本,却能暂缓其势,如同点了那恶疾的几处穴道。
埋毕,他又依《百草初录》所载,取溪水混合几种常见草木灰,细细洒遍田亩,看似寻常灌溉,实则水中暗含了他一丝极微弱的、经青石烙印净化后的生机灵力。
做罢这一切,他依旧唉声叹气,摇头离去。
殊不知,次日拂晓,当第一缕阳光洒落枯泽田时,那三日来毫无变化的死地,竟悄然生出一丝异样!
田中虽依旧荒芜,然那龟裂的土缝之中,竟隐隐透出几分湿润之意,不再是那般干枯刺目。甚至有几处边缘地带,星星点点地冒出了些许极细微的嫩绿芽尖!虽是凡俗杂草,于此死地而言,却已是石破天惊之象!
此变虽微,岂能瞒过陈长老法眼?老者立于阁楼,遥望那一点新绿,古井无波的眼中终是掠过一丝惊诧,捻须沉吟:“莫非此子,真与地脉有缘?”
而那藏于暗处的窥探目光,则更多了几分惊疑与阴沉。
道一自是也“发现”了此变化,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与“难以置信”,奔走查看,如同撞了天大的运气。心中却如明镜一般,知晓这第一步,成了!
此后数日,他依旧每日“笨拙”地尝试各种方法,时而引水,时而更换肥料,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每一次举动,皆暗合地脉之理,如同高手出招,看似平淡,皆蕴后着。
那枯泽田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丝丝恢复着生机。虽远未复原,然那股死寂之气已被渐渐压制,土壤中重新焕发出微弱的活力。
如此过了十余日,三亩枯泽田竟已大有起色,虽无灵植复苏,然土壤肥沃松软,隐现油光,地气已然贯通,与周遭灵田再无那般格格不入。
这一日,道一正凝神感知地脉变化,试图寻那死气根源,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回头一看,竟是陈长老不知何时已悄然立于身后。
道一忙躬身行礼。
陈长老目光扫过已焕然一新的灵田,淡淡道:“枯泽逢春,手段不俗。你可知此地因何而枯?”
道一心中一凛,知真正考较来了,恭声答道:“弟子愚见,非天灾,乃人祸。似有阴寒死煞之力侵损地脉根本。”
“哦?”陈长老眼中精光一闪,“可能治本?”
道一沉吟片刻,道:“根除甚难,需寻得源头,徐徐化之。然若要恢复耕种,弟子或可一试,以五行轮转之法,引生气逐煞气,或能见效。”
陈长老闻言,凝视道一良久,忽叹一声:“想不到守拙师兄之后,药园竟再遇如此痴于地脉之人。你好自为之。”
言罢,竟不再多问,转身飘然而去。
道一却怔在原地,心中剧震! 守拙师兄? 陈长老竟称守拙为师兄?且听其语气,竟似早已看穿自己身负守拙传承?!
此言是点醒?是警告?还是…另有用意?
道一只觉眼前迷雾更浓,而这看似平静的药园,其下隐藏的暗流,似乎远比想象中更为深邃凶险。
他望着陈长老远去的背影,又感知到那重新聚集而来的、愈发阴冷的窥视目光,心中暗道:“这枯泽田,怕是才刚入了局中局。”
正是: 枯泽逢春显奇能,地脉无声起涛澜。 长老一语惊迷雾,药园深处隐玄霜。
喜欢逆天之凡人卷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逆天之凡人卷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