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流淌在静谧的海面,也流淌在渔船小小的甲板上。阿珠终于刻下了最后一道浪纹,那是一个卷起的浪尖,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她轻轻吹去竹屑,将刻好了海浪图腾的竹竿递还给肖胜。
“这样不管混在多少竿子里,”她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一摸就认得出。”
肖胜伸手接过。指尖拂过那凹凸不平的刻痕,深浅不一,带着珊瑚枝划过的粗粝质感,却又奇异地组合成流畅奔涌的海浪形态。这并非精致的雕刻,却充满了生命的力量,仿佛真的能听到海浪拍岸的声响。竹汁与珊瑚盐分混合凝固后,在月光下泛着一种温润的、介于玉石与琥珀之间的光泽。
他握着这根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竹竿,心中微动。没有动用魂力,只是凭着一种直觉,他将竿梢向着船外的海面轻轻一探。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普通的竹竿,在触及海面的瞬间,竟传来一种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沉坠感!仿佛竿梢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然而然地向下沉了半分。钓线没入水中,不再像以往那样随波逐流,而是带着一种奇妙的稳定性,仿佛与这片海水产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亲和力。
阿珠也注意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她看着那没入水中的钓线,又看看肖胜若有所思的表情,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容,语气肯定地说:
“它认你了。”
她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语,一条不知是被船上微光吸引,还是单纯路过的银光小鱼,猛地撞上了水下的鱼钩。钓线瞬间绷紧,传来清晰的挣扎力道。
肖胜下意识地提竿,动作流畅自然。小鱼被带出水面,在月光下奋力扭动着身体,鳞片上反射出碎银般的光芒。挣扎间,溅起的水花四散飞落,有几滴恰好精准地落在了竹竿图腾中央、那浪尖最深的一道凹痕里。
那几滴水珠,并未像寻常那样顺着竹竿滑落,而是如同被那图腾吸引了一般,在凹痕里微微停留、晃动,映照着月光,仿佛真的化作了海浪尖端的一沫飞雪,迟迟未曾流走。
肖胜看着竿梢依旧在扭动的小鱼,又低头凝视着图腾凹痕里那几颗不肯离去的水珠,心中升起一种玄妙的感觉。这根普通的竹竿,似乎真的因为阿珠刻下的图腾,因为她的那句“认你了”,而变得有些不同了。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死物,更像是一个被赋予了某种祝福的伙伴。
他小心地将小鱼从钩上解下,那冰凉滑腻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小鱼落入水中,尾巴一摆,瞬间消失在深色的海面下。
阿珠凑过来,指尖轻轻拂过图腾上那几颗将落未落的水珠,眼中也带着惊奇和喜悦。“看吧,”她语气里带着小小的得意,“它就是不一样了。”
肖胜握紧了手中的竹竿,那温润的触感从图腾处传来,与掌心紧密相贴。他抬头望向无垠的星空和浩瀚的大海,心中一片宁静。今夜之后,这根普通的竹竿,似乎真的成了他与这片海、与身边之人之间,一道独一无二的桥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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