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子的意识,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沉浮。
仿佛沉入了冥阳井的最深处,被那苍白色的、冰火交织的液体包裹,无数混乱的残念如同水鬼,拉扯着他的神魂,要将他拖入永恒的寂灭。那枚熔金淬骨果传来的温热,如同遥远星空中唯一的光点,微弱却坚定,指引着他不要彻底迷失。
就在这浑噩之间,一股温和而奇异的力量,自他眉心识海深处绽放。
那朵被他以巨大代价采摘的往生花,在进入他识海后,并未直接消散,而是悬浮于残破的识海中央,如同定海神针。花瓣缓缓舒展,散发出愈发浓郁的苍白光辉,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洗涤一切、安抚一切的宁静力量。
光芒所及之处,那些侵入识海、疯狂肆虐的混乱残念,如同被阳光照射的冰雪,戾气迅速消融,化作精纯而无主的魂力碎片,缓缓沉淀,修补着丹阳子受损的神魂。而盘踞在经脉、肺腑之中,与空间异力纠缠的幽冥寒毒,在这股“往生”之力的作用下,仿佛被赋予了“归宿”,不再顽固侵蚀,而是被缓缓地剥离、引导,如同百川归海,朝着一个特定的方向流去——竟是逐渐被那朵往生花吸收、容纳!
更奇妙的是,那狂暴难驯的空间异力,失去了寒毒这个“盟友”后,虽依旧破坏力惊人,但在《归元诀》本能运转产生的平和道韵,以及往生花散发的安宁气息双重作用下,其破坏性竟也被逐渐抚平、削弱,如同被磨去棱角的顽石,虽然依旧堵塞着经脉,却不再疯狂撕裂。
内耗在减轻!
丹阳子虽然昏迷,但身体的本能和功法的特性,正在往生花这味“奇药”的引导下,自发地朝着好的方向修复。
他的意识,沉浸在一片朦胧的苍白光辉中。过往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而起——幼年拜入山门的憧憬,初次修炼《归元诀》的艰难,师尊严厉而隐含关切的眼神,遭遇强敌时的生死一线,得到碧幽灵果时的欣喜,以及……那金乌坠地般的煌煌异象,还有水洼下那令人战栗的漆黑骨手……
这些记忆,在往生花的光辉映照下,仿佛被洗去了情感的尘埃,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客观。他如同一个旁观者,重新审视着自己的道途,其中的得失、执念、恐惧与渴望,都赤裸裸地呈现出来。
这是一种奇特的“往生”体验,并非死亡,而是一种对“过去之我”的告别与总结。
就在这种深层次的冥想状态中,他对《归元诀》的理解,也在悄然加深。那“归元”二字,似乎不仅仅是灵力的平和与循环,更包含了一种对万物本源、对生死轮回的某种质朴认知。他的道心,在这番洗礼下,变得更加剔透和坚韧。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年。
丹阳子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那片灰霾的天空和冰冷的废墟残垣。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身体内部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剧痛依旧存在,经脉的损伤和空间异力的堵塞并未完全解决,这需要水磨工夫和特定的天材地宝慢慢调理。但是,那致命的幽冥寒毒,已经彻底消失无踪!神魂虽然依旧有些虚弱,却异常清明、稳固,甚至因吸收了那些被净化的残念魂力,总量比受伤前还有所增长!
他下意识地内视识海,只见那朵往生花已经缩小了大半,颜色也变得越发透明,依旧在缓缓释放着力量,滋养着他的神魂,镇压着体内残余的异力。它仿佛成了他识海的一部分。
因祸得福! 不仅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寒毒之危,神魂更是经历了一番淬炼,变得更强!
他立刻检查怀中的熔金淬骨果,完好无损,那份温热的联系依旧存在。而与远方庚金秘藏的微弱道标感应,也重新变得清晰起来,虽然依旧遥远,却不再像之前那样飘摇欲灭。
他长舒一口气,这才有机会打量四周。
渡厄僧依旧站在不远处,背对着他,望着那口依旧缓缓旋转的冥阳井,仿佛亘古未动。
“多谢前辈护法之恩。”丹阳子站起身,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行动已无大碍,他对着渡厄僧的背影,郑重地行了一礼。无论这僧人是何目的,方才驱散僧傀,间接护他采摘往生花,是事实。
渡厄僧缓缓转过身,那双漆黑的眼眸再次落在丹阳子身上,似乎在他更加凝实的神魂和清明的气息上停留了一瞬。
“往生花之力,可缓解你一时之厄,却非根治之法。你体内空间异力犹存,如堤坝之蚁穴,需尽早解决。”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那么冰冷彻骨。
“晚辈明白。不知前辈可知,何处能寻得解决这空间异力之法?”丹阳子趁机请教。这渡厄僧神秘莫测,或许知晓更多。
渡厄僧沉默片刻,抬手指向废墟的某个方向,那里灰雾格外浓郁,隐约可见一座相对完好的、高耸的黑色殿宇轮廓。
“此地方圆万里,皆为‘寂灭禅境’。你所求之物,或在那‘藏经阁’残骸之中。其内时空更为紊乱,残留禁制无数,亦有强大僧傀守护。能否有所得,看你自身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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