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唯有余多掌心那团幽蓝的火焰,散发着冰冷而稳定的光芒,勉强驱散着方圆数丈的昏暗。火光跳跃,将两人投在岩壁上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扭曲变形,如同随行的鬼魅。
空气冰凉而干燥,带着岁月沉淀下的尘土气息,却奇异般地没有任何浑浊窒闷之感,反而有丝丝缕缕极细微的、沁人心脾的寒意流转,吸入肺腑,令人精神为之一清。
脚下的地面逐渐变得平整,似乎经过人工简单的修整。两侧的岩壁也不再是天然形成的粗糙模样,开始出现一些模糊的刻痕,并非文字,而是一些抽象古朴的纹路,与那香炉上的九幽文有几分神似,却更加古老晦涩。
伊晨紧跟着余多,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偶尔出现的碎石。她的目光好奇地打量着那些壁刻,虽然看不懂,却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某种苍凉古老的意蕴。“这些图案……好像很有年头了。”
余多没有回答,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感知周围的环境和那无处不在的、熟悉的寂灭寒意之中。越往深处走,那股源自冥尊的意蕴就越是清晰。这里,绝对与师父有着莫大的关联。
通道逐渐变得宽阔,前方隐约传来滴水的声音,清脆而有规律。
转过一个弯,眼前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石窟之中。石窟顶端并非完全封闭,有几道狭窄的裂隙,隐约有微光透下,如同疏落的星子,勉强勾勒出石窟的轮廓。中央是一个不大的水潭,潭水幽深漆黑,看不到底,那规律的滴水声正是从顶端石钟乳上滴落潭中所致。
而水潭旁边,竟然有一张巨大的、浑然天成的寒玉床!玉床表面光滑如镜,散发着丝丝缕缕的白雾般的寒气,将整个石窟的温度都维持在一种极低的恒定状态。
寒玉床的一角,随意放置着几个粗糙的石制器皿,像是杯盏之类。旁边还有一个早已熄灭不知多少年月的石制灯盏。
这里,明显有人生活过的痕迹!而且时间不短!
余多的目光瞬间凝固在寒玉床上!
只见那光洁的玉床表面,并非空无一物。在靠近床头的位置,竟然深深地刻着两个大字!
那两个字笔走龙蛇,铁画银钩,每一笔都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与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楚与决绝!正是冥尊的笔迹!
那两个字是——
“不悔”!
不悔?!
余多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两个字!
师父在此刻下“不悔”?他不悔什么?不悔踏入九幽?不悔掌控那力量?不悔……那场导致一切毁灭的血案?还是……不悔别的什么?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千钧重量,狠狠砸在他的心口,让他呼吸都为之一窒!与他之前在洞口看到的“舍却红尘”、“前尘莫问”形成了极其强烈的矛盾和冲突!
师父的心境,当年在此地,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挣扎与煎熬?!
伊晨也看到了那两个字,虽然她不识笔迹,却能感受到那字里行间磅礴欲出的激烈情感,那是一种倾尽所有、撞破南墙也绝不回头的执拗与……悲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余多的手,感受到他指尖的冰凉和细微的颤抖。
“余多……”她担忧地轻声唤道。
余多没有回应,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不悔”二字,仿佛要透过它们,看穿数十载光阴,看到那个在此地孤独徘徊、内心经历着滔天巨浪的师父。
他的目光缓缓移动,扫过寒玉床,扫过那些石制器皿,扫过整个空旷寂寥的石窟……
忽然,他的目光在寒玉床的另一侧定住了。
那里,靠近岩壁的阴影下,似乎放着什么东西。
他举步上前,手中的幽蓝火焰随之移动,照亮了那片阴影。
那是一个同样由寒玉雕琢而成的……妆奁?
玉奁样式古朴,并不华丽,却打磨得十分光滑,边角处已经有些磨损,显然经常被人抚摸。奁盒并未上锁。
余多的心跳莫名地加速起来。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轻轻打开了玉奁的盖子。
没有想象中的珠光宝气。
玉奁内部分为两层。
上面一层,只放着一支玉簪。玉质并非顶好,甚至带着些天然的絮状纹路,簪头简单地雕成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卉模样,工艺甚至有些稚拙,不像是大师之作,反而像是……某个新手小心翼翼雕成的礼物。
下面一层,则是一方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丝帕。丝帕已经有些泛黄,边缘绣着几片青翠的竹叶,针脚细密而灵动。丝帕上,放着一缕用红色丝线仔细系好的……长发。
那长发乌黑亮泽,仿佛还带着生命的光彩,与丝帕的泛黄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余多的呼吸骤然停止了!
他认得那支玉簪!他小时候见过一次,在师娘阿蘅的妆台上!那是师父送给师娘的……定情信物!是师父在师娘某年生辰时,亲手为她雕的!师娘宝贝得什么似的,从不轻易佩戴,只时常拿出来,看着它独自微笑,笑容温柔而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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