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搓着两只手,试探着说:“你得开个‘讲学堂’,每个月讲一次课。要不然啊……大家的心可聚不起来。”
墨七弦坐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听着柳二嫂小声地报伤亡的名单。
她没有马上回答。她心里正琢磨着另外一件事呢。
昨儿夜里青鸾传回来的最后那些数据里啊,有一帧图像不太对劲——就在主梁断裂前0.7秒的时候,应力分布出现了一种不是自然产生的扰动。
这可不是火灾造成的材料疲劳,倒更像是……被什么东西定向切割了似的。
她的瞳孔一下子就缩了缩。
这个世界啊,可能不像咱们看到的那么傻里傻气的。
有些人呢,早就在暗地里盯着她的技术了。
这知识啊,就跟宝剑似的,一旦露出锋芒,那就没法再藏起来喽。
她终于抬起头来,朝着孙万贯轻轻摇了摇头。
“学堂那事儿啊,先不着急。”
她站起身来,朝着屋里的案台走过去,从里面抽出一本空白的册子,递给在一旁等着的柳二嫂。
“先把参与建造灯阵的那些匠奴的名字都登记到这个册子上。”她说话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可是却有一种让人没法反驳的威严感,“就按照‘三定制度’来,定人、定时、定件,把工时还有部件的合格率都好好算一算。”
柳二嫂愣了一下:“这……这是要算账啊?”
墨七弦没吭声。
她就那么看着窗外渐渐变亮的天,眼睛里透着一股冷静劲儿。
真正的变革啊,从来都不是那种特别轰动的救援,也不是一篇能把全城都震得嗡嗡响的文章。
而是从第一个数据记录的时候就开始了。
夜里黑得跟墨似的,工棚里头就那么一盏小灯,就像一颗豆子似的。
那盏孤零零的灯就挂在梁下面,火苗晃晃悠悠的,把周围照得模模糊糊的。
墨七弦站在中间,身上穿着的素麻布衣都没换呢,袖口上还有烧焦的痕迹,可是手里已经拿着一个黄铜齿轮了,正拿着细锉慢慢地打磨着。金属碎屑刷刷地往下掉,就跟星星的灰尘掉到地上似的。
她抬眼把面前的人群看了一圈——那些匠奴都站在阴影里头呢,脸上的表情可复杂了,有疲惫,有惊讶怀疑,还带着那么一点儿还没灭干净的热切盼望。
他们以前都是下等户籍,名字都不会被记到册子上,干的活儿也不会被记录在档案里,不管是生是死,在账本上就是一笔给划掉的事儿。
但是今天晚上,她就要把这笔账给改了。
“从今天开始,机坊社开始实行‘功分制’。”她说话声音不大,可在这安静的环境里一下就传开了,“每做出一个合格的部件,就记一分。到了年底算账的时候,一分能换五文钱,或者是千分之一的股权,还能换一次去讲学堂听课的资格呢。”
话一说完,整个场地安静得吓人。
紧接着就乱哄哄地吵起来了。
“股权?这是啥玩意儿啊?”
“咱们……还能有股权?”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匠人声音都发颤了,手哆嗦得连锤子都快拿不住了。
有人就冷笑着说:“咱们都是奴籍的人,还配说什么股权?你以为这是那些世家开的商行啊?”
墨七弦呢,还在低着头打磨东西,就好像这些争论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似的。
她心里明白,这些质疑不是冲着这个制度来的,而是因为长时间被压迫,都开始自我否定了。
他们不相信自己的价值能被衡量,更不敢相信,就凭一个人的手艺,居然能从出身的束缚里挣脱出来。
一直到她放下手里的工具,眼睛直直地看着大家。
“在我的社里,”她一个字一个字说得特别清楚,“手艺比户籍重要。”
空气好像一下子就凝固住了。
然后呢,不知道是谁先跪了下来——不是那种磕头的跪法,而是单膝跪在地上,拳头抵在胸口上,就跟士兵宣誓似的。然后呢,第二个、第三个……就这么着,越来越多的人把头低下去了。他们可不是认怂啊,就是心里明白,一种新的规则或者说秩序正在冒头呢。
墨七弦呢,她可没什么反应。她心里头在盘算着事儿呢:最开始登记的有八十七个人,这三天里啊,预计能做出三百二十件标准的构件,不过得把误差率控制在4.3%以内,这样才能大规模地生产。在她看来啊,数据才是能带来变革的关键,那些情绪啥的,都是附带的东西。
夜已经很深了,露水也重了起来,人都走光了,工棚里就剩下墨七弦一个人了。灯还亮着呢。她把青鸾傀儡的胸腔给拆开了,从里面拿出一块被烧得很厉害的电路板碎片,然后就在纸上画着重构的图。
突然,井边传来特别轻的脚步声。原来是萧无咎来了。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就站在那儿了,穿着黑色的斗篷,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脸也藏在暗处,就只能看到他的一双眼睛,映着地下暗流里一闪一闪的星光。那水波轻轻晃动,星光的点就在他的眼睛里转来转去的,看着像是在计算着什么,又像是在审视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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