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洛阳,天光未透。
宫门外石阶上霜色如铁,百官列队静候,衣袍窸窣间低语不断。
昨夜钦天监急报——北斗第七星忽明忽暗,其光青蓝,与北境废墟中那道悬于苍穹的幽蓝问号同频闪烁。
人心浮动,皆言“天象示警”。
礼部尚书沈元衡却神色如常,立于前列,双手捧笏,脊背挺直如松。
直到早朝钟响第三遍,他忽然抬首,目光越过群臣,直望御座方向,嗓音清朗而平稳:“天地有常,大道不隐。今晨气机共鸣,真理之门重启,吾心已通玄枢。”
满殿哗然。
皇帝尚未开口,他竟自行上前三步,站至丹墀中央,双目缓缓闭合,再睁开时,瞳仁深处竟泛起一层极淡的蓝光,如同寒潭映月。
“《天工残卷》上篇:‘金精为骨,水魄为脉,火灵驱动,土基承运……’”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竟是将那本早已散佚、仅存于禁宫密档中的残卷全文背出,无一错漏。
更诡异的是,他语速不疾不徐,逻辑严密,条理分明,仿佛不是在诵经,而是在讲授一门早已验证的学问。
每当提及“通天塔”三字,声调便微微上扬,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确信。
“……故欲登天者,必先断私智、焚典籍、绝百家之言,唯奉一真律,方可得接天梯。此非暴政,乃文明跃迁之必然代价。”
他说完,退后归位,神情平静,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奏对。
可大殿之内,空气已凝如铅块。
皇帝手扶龙椅,指节发白;几位老臣面露惊惧;兵部侍郎刚要起身弹劾,却被身旁萧无咎轻轻按住手腕。
肃王站在阴影里,玄袍未动,眸光却已冷至冰点。
他没说话,只向殿外递了个眼神。
一刻钟后,沈元衡被“请”入王府偏院,名义是“养病调理”,实则四面围墙已被布下隔音陶砖,门窗嵌入磁铜丝网——这是墨七弦设计的“认知屏蔽阵”,能阻断一切非声波形式的信息渗透。
萧无咎坐在案前,茶未动,话也不多。
“沈大人,昨夜可曾做梦?”
“梦?”沈元衡轻笑,“我不需梦。我已醒。”
“梦见齿轮转动?或听见童谣?”
“那是愚民之语。”他正色道,“唯有统一意志,才能重建通天之路。你们现在所做的一切抵抗,不过是旧时代残余的挣扎。”
言语依旧理性,逻辑链条完整,甚至能引用古籍反驳质疑。
若非那双偶尔闪过蓝光的眼眸,任谁都会以为他是位执拗却清醒的改革派重臣。
但萧无咎知道,这不是人该有的执着。
这是系统级信念植入。
他取出一枚铜铃,交予随后赶到的墨七弦。
她一身素麻布衣,发髻用木簪随意挽起,指尖沾着海盐与金属粉的痕迹,像是刚从礁台下来。
她没有看沈元衡,而是绕着他走了一圈,仔细观察其肩颈微动频率、呼吸节奏、喉结震颤幅度。
然后,她举起铜铃,轻轻一敲。
叮——
声音不高,却让沈元衡的右耳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她又敲第二下,角度偏移十五度。
这一次,他的颅骨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共振,几乎无法用肉耳捕捉。
但她听到了。
或者说,她“感觉”到了。
她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块温润的黑石贴于地面,另一端连着细线缠绕的小鼓——雷槌儿教她的地传音法。
她将耳朵贴近鼓面,闭目凝神。
数息之后,她睁眼,眸底寒光乍现。
“他在脑子里养了一个回声室。”她说,“守望者的意识碎片寄生在他神经突触中,利用大脑自身的推理能力自我伪装。它不靠疯狂传播,而是借他的智慧,把荒诞包装成真理。”
萧无咎沉声问:“能剥离吗?”
“可以。”她冷笑,“但意义不大。杀一个沈元衡,还会有十个李元衡、赵元衡冒出来。他们不是被控制了,而是——”她顿了顿,声音冷得像铁,“他们是真心相信,自己在拯救世界。”
这才是最可怕之处。
以往的傀儡被附体,行为异常,易于识别。
可如今,敌人学会了穿“理性”的外衣,用逻辑当刀,以说服为刃,在朝堂之上掀起一场静默的意识形态风暴。
他们不需要武力夺权,只需让人自愿放弃思考。
“所以,”她站起身,拍去裙摆尘土,“我们不能只清除宿主。”
她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仿佛能看到那些无形的数据流正在城市上空交织成网。
“我们要教会所有人——怎么怀疑。”
三日后,边陲村落“哑泉沟”。
黄土坡上搭起一座简陋草棚,十几名七八岁的孩童围坐一圈,面前摆着破陶碗、锈铁片、断绳子。
墨七弦蹲在中间,手里拿着一只坏掉的风铃。
“刚才村长说,这铃铛是山神眼泪做的,摇一下能驱邪。”她问孩子们,“你们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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