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的雨来得急,豆大的雨点砸在“双姝布坊”的油布篷上,噼啪作响。温乐瑜正趴在柜台后算账,鼻尖沾着点墨水,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突然听见林薇在里屋喊:“乐瑜快来!沈砚北这混球又弄来好东西了!”
她放下算盘,刚掀开门帘,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圆了眼——里屋地上堆着半麻袋的彩色丝线,红的像樱桃,绿的像荷叶,还有泛着珍珠光泽的米白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柔和的光。
“这是……”温乐瑜伸手捻起一根水红色丝线,指尖传来细腻的触感,比供销社卖的粗线滑顺多了。
“嘿嘿,厉害吧?”沈砚北献宝似的叉着腰,军绿色的褂子沾着草屑,“我托人去苏州带的,听说那边绣娘都用这种线,绣出来的花样能映出人影!”
林薇照着他胳膊拍了一巴掌:“就你能耐!花了多少票?”嘴上嗔怪,眼里却亮得像落了星子。
“没花多少!”沈砚北挠挠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顺便给你俩带了桂花糕,苏州特产,甜得很。”
温乐瑜捏着丝线,心里暖烘烘的。穿来这两年,沈砚北早不是当初那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了,跟着沈砚青学了木工,又跑遍周边公社收废品,攒下的钱全用来贴补布坊。而林薇,也从当初那个只会抡拳头的“怪力大小姐”,变成了能精打细算管账的内当家。
“正好,”温乐瑜把丝线分门别类捆好,“张婶订的那批嫁妆绣品,用这线绣准好看。”她拿起块素色绸缎,比划着,“龙凤呈祥的花样,用金线勾边,肯定气派。”
林薇凑过来:“我来绣龙!你绣凤!上次你绣的凤凰被二队王大娘抢着要,说比镇上绣坊的还精致。”
两人正说得热闹,沈砚青推门进来,军绿色的雨衣淌着水,手里却紧紧护着个木盒子。“供销社来通知,说县里要办手工业展销会,让咱布坊选几件作品送去。”他把盒子往桌上一放,打开里面是套崭新的绣花绷子,“王木匠给做的,说你用着顺手。”
温乐瑜的脸“腾”地红了,指尖划过光滑的木框——她上次随口说旧绷子有点松,他竟记在了心上。
“展销会?”林薇眼睛一亮,“那岂不是能把咱的布坊名号传到县城去?”
“嗯,”沈砚青点头,脱下雨衣露出结实的肩膀,“要是能评上奖,以后进货能多批三成布票。”他看向温乐瑜,眼神柔和,“你要是不想去,咱不凑这热闹。”
“我去!”温乐瑜立刻点头,指尖攥着绣花绷子,“我想试试。”
她不再是那个胆小怕事的“小可怜”了。这两年跟着林薇闯,跟着沈砚青学,她早把书里那个“早死结局”抛到了脑后。现在的她,想和他们一起,把这布坊好好经营下去。
接下来的半个月,布坊关了门,四人全扑在展销会的作品上。温乐瑜绣龙凤呈祥的屏风,林薇做百子图的被面,沈砚青打了个雕花的木架用来衬屏风,沈砚北则跑前跑后地买材料、烧火做饭,还时不时凑过来捣乱,被林薇追得满院子跑。
这天傍晚,温乐瑜正给凤凰的尾羽描金线,温明珠突然撑着把油纸伞站在门口,看着院里晾晒的绣品,阴阳怪气地说:“哟,这是想攀高枝了?就凭你们这乡下手艺,还想上展销会?”
林薇正踩着凳子晾被面,闻言回头瞪她:“关你屁事!有这功夫不如回去看看你那布庄,上个月是不是又赔了?”
温明珠的脸瞬间涨红。自从上次造谣被戳穿,她的布庄生意一落千丈,现在连房租都快交不起了。她死死盯着温乐瑜手里的屏风:“这花样是抄的吧?我在上海画报上见过,比你这精致多了。”
“抄?”温乐瑜放下金线,声音平静,“这凤凰的尾羽用了三十种渐变线色,每种颜色要分三次晕染,上海画报上的印刷品,能看出这些吗?”
她拿起绣绷,指着其中一根丝线:“这是用蚕丝和棉线混纺的,韧度是普通丝线的两倍,耐洗不褪色,这些都是我和林薇一点点试出来的法子,你抄一个给我看看?”
温明珠被问得哑口无言,看着那栩栩如生的凤凰,眼里闪过一丝嫉妒,突然冲过去想把屏风推倒:“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住手!”沈砚青一把将温乐瑜拉到身后,自己挡在屏风前。温明珠的手正好推在他背上,被他像钉在地上似的纹丝不动。
“温明珠,”沈砚青的声音冷得像冰,“再敢动我媳妇一下,我就把你偷换布票、造谣污蔑的事,全捅到县革委会去。”
温明珠吓得缩回手,看着沈砚青眼里的寒意,突然觉得这两年的他,比当年在部队时更让人害怕。她咬着牙,狠狠瞪了温乐瑜一眼,转身冲进雨里。
林薇从凳子上跳下来,拍着胸口:“吓死我了!差点被这疯婆子毁了屏风!”
沈砚北把温乐瑜的绣花绷子往怀里一护:“以后她再来,我一拳头把她伞劈了!”
温乐瑜看着沈砚青被雨水打湿的后背,心里一紧:“你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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