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兰轩后院,血腥气尚未散尽。白凤跪坐在墨鸦逐渐冰冷的身体旁,仿佛一尊被风雪凝固的雕塑。那双曾映着天空与自由的湛蓝眼眸,此刻只剩下死寂的灰烬,以及灰烬深处一点冰冷燃烧的幽蓝火焰。
卫庄收剑入鞘,鲨齿的嗡鸣渐息,但他周身散发的寒意却比剑锋更甚。韩非、张良、紫女、弄玉静立一旁,气氛沉重得令人窒息。墨鸦用最惨烈的方式撕开了夜幕的伪装,也将一份沉甸甸的血债,压在了每个人心头。
良久,白凤缓缓抬起头,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他没有看任何人,空洞的目光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粗糙的砂石磨过:
“将军府…西南角楼,每日子时三刻换防,有…三息空隙。”
“蓑衣客…常用替身…真身常在…地下暗渠第三枢纽。”
“血衣侯的亲卫…修炼合击阵法…左翼第三人是弱点…”
“翡翠虎的密室…机关总闸在…他宠妾浴池下的暗格…”
他开始说话,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如同在背诵一段与己无关的文字。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夜幕核心的机密,是百鸟组织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情报,也是墨鸦曾教导他、与他一同守护或窥探的秘密。
他一桩桩,一件件,巨细靡遗地道出。从布防规律到高手弱点,从秘密通道到资源调配,从人员关系到隐秘据点…
这不再是请求,而是一种交代,一种交割。他将自己与夜幕最后的联系,将自己过去的全部,如同解剖般血淋淋地摊开在流沙面前,作为他递交的“投名状”,也作为他复仇的基石。
没有人打断他。所有人都静静地听着,将这些珍贵无比的情报刻入脑中。他们明白,这是墨鸦用命换来的机会,也是白凤将自己彻底燃烧的开始。
当最后一条信息说完,院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白凤微微喘息着,仿佛刚才那番毫无感情的陈述抽空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终于缓缓转动眼珠,那双死寂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看向卫庄和韩非,重复了那句话,却带着截然不同的分量:
“带我加入流沙。”
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呐喊,而是冰冷如铁的宣誓。
卫庄冰冷的目光与他对视片刻,鲨齿剑柄上的手微微紧了紧,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韩非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神色凝重:“白凤,流沙并非复仇之刃。但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的情报至关重要。从此刻起,你便是流沙一员。但记住,复仇的火焰若不加控制,终会焚毁自身。”
白凤没有任何反应,仿佛没有听到后半句,只是重复道:“我只要夜幕血债血偿。”
他的状态显然极不稳定,巨大的悲痛和仇恨几乎将他吞噬。弄玉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想要上前,却被紫女轻轻拉住。紫女微微摇头,低声道:“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安慰,是时间,和目标。”
韩非看向陈昂和卫庄:“计划必须提前,就在今夜!趁蓑衣客重伤,夜幕内部因此事必然出现混乱和猜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具体目标?”卫庄直接问道。
韩非目光锐利,手指点在刚刚白凤提供的一个情报上:“翡翠虎!他执掌夜幕财权,是夜幕的命脉之一,且自身实力最弱,守卫虽多却并非最强。拿下他,既能断夜幕一臂,又能获取他们大量的资金往来证据,更能震慑宵小!”
“白凤,”韩非看向那双死寂的眸子,“你熟悉翡翠虎的府邸布局和守卫习惯,由你引导,配合卫庄兄和陈兄,执行斩首擒拿!我与子房、紫女,负责在外策应,制造混乱,阻断援军,并趁机清理其账房密室!”
“李开将军,”韩非又看向不知何时也已来到后院的李开,“劳烦您利用旧部关系,尽可能稳住王宫卫队,至少让他们在事发之初保持中立!”
李开重重点头:“义不容辞!”
“行动!”韩非斩钉截铁。
众人立刻分头准备。
卫庄走到白凤面前,扔给他一个小瓷瓶:“金疮药。别死在路上。”
白凤默默接过,看也不看地洒在肩头的伤口上,剧烈的疼痛让他身体微微一颤,眼神却似乎因此清醒了一瞬,那冰冷的火焰燃烧得更加凝聚。
陈昂看了白凤一眼,并未多言,只是暗中将一缕精纯的九阴真气渡入他体内,助他暂时稳住伤势和紊乱的气息。
夜色更深,新郑城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而流沙,即将成为刺入其心脏的第一根毒刺。
白凤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墨鸦的遗体,眼中再无泪水,只剩下冰冷的决绝。他化作一道白影,率先融入夜色。
“走吧。”卫庄冷声道,与陈昂一同跟上。
新的黑夜,新的杀戮,已然开启。带着旧日的血恨,与新生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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