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空行者”号如同幽灵般滑入“摇篮”的守护力场,其破损的外壳和几乎熄灭的能量信号,无声地诉说着远航的惨烈与归途的艰险。它没有前往喧闹的星港,而是直接被牵引至最核心、最隐蔽的医疗区。林烬被迅速而小心地转移至特制的医疗舱内,无数生命维持设备和能量导管连接上他近乎枯竭的身躯。苏萤的光蕈网络全力展开,柔和的绿色光芒笼罩着他,试图滋润那干涸撕裂的意识海,但反馈回来的依旧是令人心焦的混乱与微弱。
他带回了希望的火种,自身却几乎燃尽。
几乎同时,远征舰队主力的残骸也陆续通过星门返回。每一艘舰船都布满创伤,许多甚至需要拖曳。船员们脸上带着难以磨灭的疲惫、悲伤,以及一丝历经浩劫后的坚毅。他们没有欢呼,只有沉默的对接和井然有序的撤离,沉重的气氛弥漫整个港区。
石坚、花岗岩·四十二、艾拉·星语儿等高层第一时间被接入中央指挥室。当明心、苏萤(远程投影)及其他联盟核心成员看到他们带回来的、未经修饰的战场影像和数据——尤其是“守护者之柱”的悲壮守望、“继承者”序列的冰冷逻辑、以及“寂灭潮汐”那 raw 的恐怖威力时,指挥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那来自Ω石碑的、冰冷的标准化预警,此刻有了最直观、最血腥的注脚。
无需任何动员,最高级别的“文明生存计划”在那一刻自动激活。整个“曙光”联盟,这台由不同文明、不同理念艰难拼凑起来的机器,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却也带着近乎悲壮的决绝,开始了疯狂运转。
“最高指令:生存高于一切。”明心道人的声音透过广播系统,传遍“摇篮”和所有联盟据点,平静之下是无法动摇的坚定,“所有非必要生产活动停止,所有资源向‘秩序锚点’计划、军事防御、基础生存保障倾斜。即刻起,联盟进入‘方舟’状态。”
“方舟”状态——这是预案中最极端的战时体制。
变化是翻天覆地且冷酷无情的。
原本用于文化融合和交流的设施被迅速改建为工厂或军营。艺术、娱乐、一切与直接生存无关的活动被无限期暂停。能量配给制严格执行,优先供应科研、工业和军事。就连“摇篮”生命温室的光芒都暗淡了几分,部分非必要的生态循环被缩减,能量转用于防护力场。
巨大的船坞内,原本设计用于探索和贸易的舰船蓝图被废弃,取而代之的是简化到极致、易于大规模快速生产的护卫舰、工程舰和资源采集船的设计图。流水线日夜轰鸣,冰冷的金属骨架以惊人的速度被拼装起来。
实验室里,所有研究都被重新导向。能量武器、护盾技术、超空间引擎优化、环境改造……一切以提高生存几率为最终目标。岩裔提供的技术被更大规模地应用,那种高效而冰冷的逻辑开始渗透到各个领域。关于“执笔者”遗产伦理的争论被强行压下,任何能增强力量的技术都被允许有限度地使用,监管虽在,但底线已在无形中后退。
社会的氛围变得压抑而紧张。欢声笑语消失了,人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忧虑和对未来的不确定。光蕈网络中弥漫的不再是温暖的情感交流,而是紧张的指令传递和压力疏导。苏萤竭尽全力维持着网络的稳定,安抚着恐慌的情绪,但她自己也能感觉到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重压。
冲突不可避免地被激化。
一次资源分配会议上,一位逐光族代表因为其所在的殖民点分配到的能源份额被大幅削减以优先供应锚点舰队而激烈抗议:“这是让我们慢性死亡!没有足够的能量维持生态穹顶,我的族人根本无法生存!”
负责分配的岩裔官员面无表情地回应,眼中数据流冰冷:“根据‘方舟’法案第3条第11款,所有资源需按生存贡献度及危机应对优先级分配。您所在的殖民点当前贡献度评级为丙下,且位于预计‘潮汐’影响低风险区。削减份额符合最优资源配置模型。”
“模型!模型!又是模型!那是活生生的人!”逐光族代表怒吼。
“情感化诉求无法纳入计算。请遵守决议。”岩裔官员生硬地结束讨论。
类似的场景在各个层面上演。联盟初创时那份小心翼翼维护的、脆弱的多元与包容,在生存的重压下正被迅速磨蚀。效率与公平,整体与个体,理性与情感,这些固有的矛盾被极端环境无限放大。
艾拉·星语者看着这一切,心如刀割。她理解生存的迫切,但她更害怕联盟在对抗外部灾难的过程中, internally 变成另一个冰冷、只讲效率的“岩裔”或更糟的“继承者”。她试图在技术伦理委员会中发声,呼吁即使在战时也要保留文明的温度,守住底线,但她的声音在“大局”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林烬的昏迷,仿佛抽走了联盟最后一道能平衡各方、凝聚人心的强大意志。尽管明心等人竭力维持,但缺乏那最终的决定性力量,内部的裂痕正在悄悄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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