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京府递来请柬。京怀岳以“谢朝廷解漕运之困”为由,宴请白珽、柴景明与宋绪。
傍晚,柴景明随白珽到京府正厅时,宴席已按位次摆好:青瓷碗盛着鸭羹,碟中码着水晶虾饺,坛上封着陈年花雕。
京怀岳坐在主位,京致远陪在左首,右首还坐着个穿宝蓝锦袍的少年,约莫十六岁年纪,腰系素银带,眉眼间与京致远有几分相似,透着世家嫡子的规整,却又难掩少年人的鲜活。
“白指挥、柴副使、宋参军,快请坐!”京怀岳摇着紫檀折扇起身,待三人落座,便对京致远示意。
京致远立刻会意,笑着介绍身侧的少年:“这位是犬子承叙,近来在跟着学漕运实务,也帮着妙仪整理书船的漕运日志,今日特意让他来作陪,多听听诸位大人谈实务,也长些见识。”
京承叙立刻起身,对着白珽、柴景明与宋绪行标准的拱手礼,声音清亮却沉稳:“承叙,见过白指挥、柴副使、宋参军。
此前常听父亲与姐姐说,诸位大人查破顾氏私盐案,为金陵除了大患,今日得见,实属幸事。”
白珽点头,语气温和:“少年人肯沉下心学实务,难得。”
京承叙躬身应下,才规矩地坐下,目光偶尔扫过柴景明,带着几分敬佩。
此前听姐姐京妙仪提过“柴副使心思细,东支流截私盐时,连暗渠浅滩的位置都记得分毫不差”,今日见了,倒比想象中更显沉稳。
酒过三巡,京怀岳屏退仆从,话锋转向贡织权:“如今曹家失了贡织运输权,州府正愁无人接手。
京家做了三十年漕运,书船遍及江南,船工熟水性、懂货期,若递申请接贡织运输,还望白指挥多关照。”
白珽浅啜一口酒,目光落在京致远身上:“需按朝廷规制来,先递文书核查漕运资质、船舱保障,尤其是贡品运输需控温湿度,书船的船舱怕是得改造,这些细节得有实据才行。”
京致远刚要接话,忽然想起什么,对京怀岳躬身道:“父亲,书船的漕运日志与船舱改造的可行方案,一直是妙仪在梳理。
她还找过苏州匠人问过温湿度槽的做法,不如请她来补充几句,也让白指挥知道咱们的准备。”
京怀岳点头:“说得是,去请妙仪来。”
不多时,仆从引着京妙仪走进正厅。她一身浅紫襦裙,发间簪着支淡粉珠簪,裙摆绣着细若蚊足的暗纹水波纹。
压着规整的折痕,进门先对着京怀岳躬身行礼,再转向白珽、柴景明与宋绪行屈膝礼,声音轻而稳:“见过祖父,见过白指挥、柴副使、宋参军。”
行完礼,便立在京怀岳身侧,垂着眼帘,双手拢在袖中,指尖悄悄攥着,此前柴景明不慎落在书坊的小玉符,今日听说要见他,特意带在身上,想找机会还回去。
“妙仪,”京怀岳开口,“你把书船船舱改造的想法,还有漕运日志里记的暗渠细节,跟白指挥说说。”
京妙仪应声,先抬眼快速扫过正厅案上的漕运简图,目光在柴景明身上顿了半秒,他今日穿了件淡青长衫,领口绣着细竹纹,倒和她襦裙的水波纹暗纹有几分相映。
她连忙收回目光,缓缓道:“书船的船舱若要改造成贡品运输用,需在两侧加温湿度槽,我找苏州匠人问过。
用楠木做槽体,内衬防潮油纸,能控住湿度。
至于漕运路线,近两年来因顾氏私盐船占了官方码头,书船常走东支流暗渠,暗渠水深三尺,左侧有三处浅滩。
去年顾氏曾故意抛沙堵路,后来我们改走夜间航线,才避开了私盐船,这些都记在漕运日志里,若朝廷核查,可随时呈阅。”
她说话时始终垂着眼,不与男宾对视,却在提到“夜间航线”时,悄悄抬眼扫了柴景明一眼,那是她之前在抄本里标过的安全路线。
他该懂;提到“苏州匠人”时,指尖微顿,心里竟莫名想起他那枚苏州雕的玉佩。
白珽点头:“有匠人方案与日志佐证,便多了几分把握。只是改造船舱与培训船工,还需些时日,别急着递申请,把准备做足才好。”
京怀岳笑着应下:“还是白指挥考虑周全,我们定按规制准备。”
宴席过半,京妙仪按规矩躬身告退:“诸位慢用,晚辈去偏厅打理茶点。”
转身时,心里还想着袖中的小玉符,终究没找到合适的时机还,只能等稍后让仆从转交。
柴景明坐在对面,将她提到“苏州匠人”时的细微停顿、扫向自己的那眼都看在眼里,耳尖不自觉热了。
他想起自己怀里那枚苏州新雕的玉兰纹玉佩,原想今日找机会送,却因礼仪束缚没机会,只能在心里暗定:找个妥当时候,亲手交给她。
散席时,夜色已深。柴景明刚走到府门口,京承叙便提着个布包与竹篮追上来。
笑着道:“柴副使,这是姐姐让我转交的,布包里是姐姐手绘的漕运浅滩图笺,标了秦淮河近半年的水情变化。
姐姐说您日后查盐场走漕运,或许能用上;竹篮里是新炒的碧螺春,姐姐托茶农特意留的头春茶,说用秦淮河的泉水泡,最能解乏。”
柴景明接过布包与竹篮,指尖触到图笺上细腻的线条,想起此前东支流截船时她标过的暗渠路线,心里暖得发慌。
他对着京承叙拱手笑道:“多谢郎君,也替我谢过你姐姐。”
马车驶离时,柴景明掀开帘角,见京承叙还站在门口相送,偏厅的窗棂后,隐约有个浅紫身影静立着,该是京妙仪。
他摸了摸怀里的两枚玉佩,一枚是她送的、带着温意的玉兰符,一枚是他准备送的,心里忽然多了许多道不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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