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府的马车行在汴京的暮色里,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平稳的声响。
折淙靠在车壁上,想起白日凌府宴上凌霜的模样,忍不住对身旁的琼奴道:“今日见那凌三娘子,倒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行事爽利,半点没有闺阁女子的扭捏。”
琼奴捻着素帕,先前对 “女子习武” 的偏见早已散了,也点头附和:“先前总听人说女子习武失了规矩,今日见了她才知,爽朗心性原不分男女。汴京娘子们多围着针线衣饰转,她却带着北疆的鲜活劲儿,瞧着倒亲切。”
折淙伸手牵过她的手,语气里带了点惋惜:“若知许也肯习武,不总埋在文书里就好了。”
话刚落,胳膊就被琼奴轻轻掐了下,带着嗔怪,“你又提这个!”
琼奴瞪了他一眼,“知许在兵部职方司做得好好的,每日整理边防文书、研究舆图规制,哪点不好?偏要盼着他舞刀弄枪才称心?”
折淙连忙讨饶,笑着握住她的手:“娘子手下留情,为夫再不提便是。” 琼奴见他服软,便从食盒里取了盏温茶递过去:“快喝口茶醒醒酒,今日在凌府陪老将军喝了不少。”
几日后的傍晚,夕阳刚把汴京的街巷染成暖黄色,折府的廊下刚点上灯笼,景昭揣着两本从书坊淘来的旧书。
见了琼奴,连忙躬身行礼:“舅母安好,知许可已回府?”
琼奴见是景昭,笑着起身:“是景昭啊,快进来坐。知许刚从兵部回府,正在书房整理文书呢,你且去寻他便是。今日晚间就在府里用饭,炖着你爱吃的糟熘鱼片。”
景昭闻言笑着应下:“多谢舅母。” 说罢便转身往书房去。
推开书房门,景昭见知许正伏在案上,对着一堆文书写写画画,便轻手轻脚走进去,将门轻轻合上。
知许听到动静,抬头见是他,不由放下笔,眉头微挑:“景昭哥?这个时辰怎么突然来了?”
“我来寻你帮个忙。” 景昭凑到案前,压低声音问道,“你可知哪里能找到完整的《汴京漕运志》?我在书坊、藏书阁寻了两月,只找着零散的卷册,始终凑不齐整套。”
知许闻言愈发疑惑,身子微微后靠,看着他道:“你寻这部书做什么?先前金陵漕运的差事不是已经了结了?难不成又有新的差事?”
景昭眼神闪烁了一下,连忙寻了个由头:“就是想看看汴京漕运的旧例,往后若外放,也好多些准备。”
知许盯着他看了片刻,虽觉不实,却也没追问:“兵部藏书阁该有完整本,我明日去查查。”
景昭顿时喜上眉梢,搂住他的肩:“还是你靠谱!” 两人又聊了会儿北疆关隘,直到丫鬟来请吃饭,才一起往正厅去。
饭后景昭也没多留,拍着知许的手:“明日我就不特意跑来了,你寻到书后给我捎个信便是。” 说罢便转身告辞
次日午后,知许还未下值,景昭却已候在兵部衙门外的老槐树下,手里攥着把折扇,时不时往衙门里张望。
知许走出衙门时,初时还以为瞧错了,待看清是景昭,便快步走上前:“景昭哥怎的来了?不是说等我捎信吗?”
景昭连忙上前,语气急切:“我实在等不及,想着过来问问,《汴京漕运志》可寻到了?”
知许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找到了,只是兵部的书需得登记报备才能借出,我明日去办了手续,借出来给你誊抄便是。”
景昭闻言眼睛一亮,忙拉着知许的袖子:“太好了!你放心,我誊抄完便立刻还回去,绝不敢耽误!”
说罢又怕耽误知许回府,便摆摆手:“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话音未落,就已转身跑远了。
知许望着他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才登上马车,往折府而去。
回府时,康宁正坐在案前等儿子,见景昭独自回来,便放下手中的茶盏问道:“你哥哥呢?怎的没同你一道回府?”
景昭脸上还带着寻到书的笑意,随口应道:“哥哥说今日约了人,便不回府了。” 他哪里知道,此刻的景明,正与秦方好在沁芳榭赏荷花。
暮色里,沁芳榭的荷池泛着粼粼波光,粉色的荷花在晚风里轻轻摇曳。
景明与秦方好并肩走在池边的石子路上,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个仆从,隔着几步远,既合规矩,也不怕旁人说闲话。
景明望着池中的荷花,轻声道:“前几日你提过喜欢晚荷的清雅,今日瞧着开得正好,便想着约你过来。”
秦方好目光落在池中的荷花上,伸手拂过垂落的柳条,语气比往日软了些:“你倒还记得我说的话。”
又轻轻叹道,“只是荷花开得再盛,再过几日也该谢了,倒有些可惜。”
景明闻言,转头看向她,眼底带着浅浅笑意:“无妨,明日我让人摘些新鲜的莲蓬,送到你府里去。刚熟的莲蓬清甜,配着新沏的建安茶吃,正好解腻。”
秦方好微微点头,脚步慢了些,晚霞落在她脸上,添了几分柔和,不再像往日那般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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