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坤宁宫。
往日庄重祥和的宫殿此刻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慌笼罩。宫娥太监们跪伏一地,瑟瑟发抖。太医院的院判、太医跪在殿外廊下,面如土色,额头上全是冷汗。
内殿,凤榻之上,马皇后双目紧闭,面色是一种不祥的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朱元璋如同一头焦躁的困兽,在榻前来回踱步,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骇人的戾气,每一次转身都让跪在旁边的太医们心脏骤停。
朱橚几乎是踉跄着冲进内殿的,他甚至来不及行礼,目光就直接锁定了榻上的母亲。
“母后!”他扑到榻前,声音嘶哑颤抖,手指下意识地就要去搭脉。
“滚开!”朱元璋猛地一声暴喝,如同炸雷,一把挥开朱橚的手,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你还敢来?!你看看!你看看你母后!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害了她?!”
此时的朱元璋,已被恐惧和愤怒冲昏了理智。吕氏近日的殷勤,马皇后是在服用了几次吕氏进献的“安神汤”后出的事,而吕氏与朱橚正在暗中较劲……所有的疑点,在他极端多疑的脑海里,瞬间扭曲成了对朱橚的指控!他甚至怀疑这是朱橚与吕氏争斗,误伤了皇后!
朱橚被父皇挥得一个趔趄,心中又痛又急,却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是火上浇油。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重重磕头,额头抵在冰冷的地砖上:“父皇!儿臣纵死千万次,也绝不敢有害母后之心!求父皇让儿臣看一看!或许……或许还有救!”
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那发自肺腑的悲痛不似作伪,让暴怒中的朱元璋稍微顿了一下。
就在这时,榻上的马皇后似乎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痛苦呻吟。
“妹子!”朱元璋立刻扑回榻边,握住马皇后冰凉的手,声音瞬间带上了哽咽。
朱橚抓住这瞬间的机会,再次上前,不顾一切地搭上了马皇后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象让他的心彻底沉入了冰窟——脉象沉微欲绝,散乱无章,间或又有一丝诡异的滑疾之感,这绝非寻常病症,是中毒!而且是多种毒性交织、深入膏肓的迹象!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母亲的面色、眼睑、指甲……最终落在床头小几上半碗未曾喝完的、已经冰凉的汤药上。那是吕氏送来的“安神汤”!
“父皇!这汤……”朱橚猛地指向那碗汤药。
“闭嘴!”朱元璋再次厉声打断,但他看着那碗汤,眼神也变得惊疑不定起来。他不是完全没有怀疑吕氏,只是不愿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一个后妃有如此胆量。
“陛下!”一直跪在旁边的太子妃常氏忽然鼓起勇气开口,泪流满面,“母后昏厥前,最后入口的……便是吕妃妹妹送来的汤……臣妾……臣妾本欲劝阻,但母后仁厚,不忍拂其好意……”她的话,巧妙地将嫌疑引向了吕氏。
朱元璋脸色阴晴不定,胸膛剧烈起伏。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惊慌的通报:“陛下,吕妃娘娘在外求见,说是听闻娘娘昏厥,特来侍疾……”
“让她滚进来!”朱元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吕氏很快走了进来,一身素衣,未施粉黛,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悲伤,一进来便跪地哭泣:“陛下!臣妾听闻娘娘……臣妾罪该万死!定是臣妾的汤方不对,冲撞了娘娘凤体!求陛下治臣妾的罪!”
她以退为进,抢先请罪,将下毒之事模糊成“汤方不对”,反而显得自己无辜。
朱橚死死盯着她,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但他知道,没有证据,此刻指认她毫无意义。
朱元璋看着跪地哭泣的吕氏,又看看奄奄一息的发妻,再看看一脸悲愤的朱橚,暴怒的情绪反而奇异地冷却下来,只剩下一种极度冰冷的、审视的目光。
他不再咆哮,只是缓缓走到那碗汤药前,端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然后目光如刀般射向吕氏:“这汤,除了你,还有谁经手?”
吕氏身体微微一颤,哭道:“是臣妾亲手熬制,只有臣妾宫中的两个老嬷嬷帮忙看火……臣妾一片孝心,绝无半点害人之意啊陛下!”她将责任推给了下人,将自己摘得干净。
“戴权。”朱元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老奴在。”老太监戴公公躬身。 “将吕妃宫中所有接触过此汤的人,全部拿下,送入诏狱。严加审问。”朱元璋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却让殿内所有人不寒而栗。 “是。”戴公公领命,一挥手,几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立刻上前,不顾吕氏的哭求,将她及其宫人强行带了下去。
处理完吕氏,朱元璋的目光重新回到朱橚身上:“老五,你母后……还有救吗?”
这一刻,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丈夫和父亲。
朱橚心如刀绞,他再次仔细诊脉,脑中飞速运转。毒性已深,混合复杂,但他从脉象中那丝诡异的滑疾和母亲偶尔的细微抽搐判断,其中一定有一种能剧烈攻击神经的毒素(很可能是提纯后的娘惹藤),而另一种(可能是枯肠草或其他)则加剧了脏腑的衰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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