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玄霄望着绷带下隐隐泛出的金色血痕,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布料边缘。那些被放逐的画面、黑影的嘶吼,像黑潮的残雾般缠着意识,分不清是恐惧的投射,还是血脉里藏着的某种预兆。
他偏头看向床边的椅子——椅背上搭着一方叠得整齐的蓝色丝帕,边角绣着细碎的星纹,是刻律德菈惯用的样式。椅面的木纹里还沾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粉末,那是海瑟音调制安神草药时会用到的辅料。
显然,她们都来过。刻律德菈大概是趁着巡防间隙来的,放下丝帕便匆匆离开,椅腿在地面蹭出的浅痕还新鲜着;海瑟音则细心些,不仅换了绷带,还在床头柜上留了个陶罐,里面的草药正散发着清苦的香气。
“……等,等一下。”
玄霄猛地低头,视线撞在胸前缠着的绷带的结上。那结打得规整又轻柔,和他自己粗手粗脚系的死结截然不同——是海瑟音的手法。
“海瑟音...给我换了绷带?!”
这个念头像惊雷般在脑子里炸开,他霎时僵在原地,后知后觉地想起梦中挣脱时,似乎确实有衣衫被扯开的触感。而此刻胸前的绷带下,肌肤贴着布料的微凉里,竟隐隐透出一点不自在的烫意。
一丝红晕顺着脖颈迅速爬上耳根,连带着耳廓都烧了起来。他慌忙抬手想扯松领口,指尖触到绷带的瞬间又猛地缩回,仿佛那布料上还残留着对方指尖的温度。
房间里清苦的草药香似乎突然变得浓郁,混着心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让他下意识地别开脸,目光撞在空荡的墙角,却怎么也压不住那阵突如其来的燥热。
随着门轻轻被推开一条缝隙,一道人影从门之间的间隙缓缓移近。海瑟音的脚步很轻,像踩着落在地面的紫菀花瓣。她似乎察觉到了房间的不对,随后便感觉到了玄霄的醒来,身形微微一顿,带着一丝惊喜的声音传来:“玄……你醒了。”
海瑟音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浸过晨露的铃兰般的温润,又藏着草药熬煮后的沉静。玄霄猛地抬头,胸前的绷带仿佛突然收紧,方才那点没褪尽的燥热瞬间窜到脸颊,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指尖触到绷带结时微微一颤,清苦的草药香里,似乎又掺进了几分说不清的局促。
不过他发现房间里并看不清四周的环境,浓重的灰暗像一层薄纱,模糊了家具的棱角,也冲淡了几分莫名的羞涩。
那份因海瑟音换药而起的局促渐渐松缓,只剩下胸口绷带下隐隐的钝痛,和草药清苦的香气在鼻尖萦绕。他定了定神,抬眼望向门口的身影,声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嗯,刚醒没多久。”
玄霄望着那罐飘着热气的药,随口道:“没想到你还会煮药。”
海瑟音静立在暗光里,湖蓝色眼眸因环境染上灰紫,像藏着幽潭。她垂眸瞥向药罐,语调清冷又理所当然:“很奇怪?独行时,这是必要的,不懂的话,早该葬在荒野了。”
指尖轻触陶罐,紫瞳压抑着没多余情绪,却漫出久经漂泊的孤冷 。
玄霄顿了顿,目光落在药罐氤氲的热气上,记忆忽然被勾回从前。他望着海瑟音那双在暗光里泛着灰紫的眼,声音轻了些:“说起来,第一次见你,好像是在我还没加入奥赫玛的时候。”
他顿了顿,想起那片映着流云的湖泊,岸边的风带着水汽的凉:“那天你就坐在湖边的石头上,手里拿着株紫色的草在看,我还以为是迷路的旅人。”
海瑟音望着他,灰紫色的眼眸在暗室里静得像深潭,语气里带着一丝茫然:“有吗?我没有一点印象。”
她抬手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掠过耳垂时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仿佛那点被提及的过往,轻得不如药罐里升起的一缕白烟。
玄霄脸上的惊讶更明显了些,眉峰微挑:“嗯?你居然没有印象吗?我记得我当时上去还跟你说过话的——问你手里那株紫草是不是能安神。”
海瑟音垂眸看着药罐底残留的药渣,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片浅影,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不记得。也许当时并没有觉得太重要吧。”
话音落时,她恰好将药罐放回原处,指尖在罐沿划了半圈,灰紫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
玄霄没听出她语气里那点微不可查的异样,只是那句“不重要”像颗石子,轻轻撞进心里。他望着床顶模糊的帐幔,恍惚间,梦里那个冰冷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无需你”。
同样的疏离,同样的轻描淡写,仿佛他的存在,从来都只是无关紧要的注脚。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心,绷带下的伤口隐隐作痛,和心底那点莫名的闷涩缠在了一起。
“悬锋的军队呢?”玄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滞涩,尽量让语气听不出波澜。
海瑟音抬眸看了他一眼,灰紫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探究——她察觉到他方才瞬间的紧绷,但还是依言答道:“不清楚。昨夜还围得密不透风,今天就突然全部撤军了,连营寨都没怎么收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