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故喉结滚动了一下,试图争取:“师尊,弟子昨日只是意外,今日定会小……”
“不必多言。”臧剑玉直接打断,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便如此定了。快更衣吧。”说完,他便负手而立,目光平静地落在覃故身上,显然是在等待。
覃故咬紧了口腔内侧的软肉,下颌线条微微绷紧,深吸一口气,削瘦的手指带着几分僵硬,开始缓慢地解开大氅的系带,然后是外袍、夹袄……一件件衣物被脱下,叠放在一旁的衣架上。
当身上仅剩最后一件单薄的里衣时,覃故的动作明显迟疑了。
臧剑玉将他细微的停顿看在眼里,眉宇间掠过一丝不解:“怎么了?”
“……无事。”覃故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
他闭上眼,猛地抬手,迅速褪下了最后那层遮蔽,不再看臧剑玉,近乎是带着一种逃离般的姿态,大步跨入温热的药池中,背对着池岸,靠着光滑的池壁坐下,紧紧闭上了双眼。
臧剑玉在池边寻了张玉凳坐下。他的目光落在池中。
药液没至覃故胸口,墨绿色的水面映着他苍白却轮廓精致的侧脸。
三千青丝如墨般散开,漂浮在水面上,衬得水下若隐若现的肩背线条愈发单薄,肌肤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连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臧剑玉望着池中人那带着脆弱感的美丽侧影,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了昨日许栩忧心忡忡的话语:
“师兄,小覃故他……状态很不对。我观他脉象心神,似有厌生之兆,恐存求死之心。你……务必多加留意。”
厌生?求死?
这两个沉甸甸的词在臧剑玉心头反复碾过。
他凝视着池水中覃故紧闭双眼、脆弱苍白的侧脸,怎么也想不通,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为何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难道是宗门里那些不堪入耳的闲言碎语,又传到了他耳中?
想到此处,臧剑玉眸色骤然转冷,寒意凛冽。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
覃故为阻止归墟之海封印破碎,力战至宗门救援到来,燃烧本源、透支生命,甚至不惜动用禁忌秘法强行提升修为拖延时间——此事全宗皆知。
其代价惨烈:经脉寸断、丹田破碎、道基崩塌、修为尽散。
起初,宗门上下无不感佩覃故的牺牲与英勇,赞誉有加。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何处开始,风言风语悄然滋生。
有人窃窃私语,说覃故如今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再也没资格做九宸仙尊的亲传弟子。
那些恶毒的话语,如同附骨之蛆,虽未在明面上喧嚣,却在暗地里肆意蔓延,字字诛心。
那段时日……
臧剑玉的目光落在池中。覃故双眸紧闭,被药气蒸腾得微红的艳丽薄唇微微张着,仰起的脖颈线条优美却异常脆弱,整个人透出一种易碎而惊心的美。
那段时日,覃故正是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吃不喝,昼夜不停地疯狂打坐,试图重新凝聚哪怕一丝灵力。
他就像一头困兽,绝望地撞击着牢笼,最终心力交瘁,险些滋生心魔,神魂俱损。
是他和林江野强行破门而入,发现时覃故已奄奄一息。
是许栩不眠不休,耗费无数珍材灵药,整整施救了三天三夜,才将他从鬼门关硬生生拽了回来。
那日,臧剑玉亲自去见了宗主周行健。之后,那些明里暗里的风言风语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再无人敢提。
如今,竟又有人贼心不死!
一股难以抑制的冰冷怒意夹杂着凌厉的威压,如有实质般从臧剑玉周身悄然弥漫开来,池边空气的温度骤降,连蒸腾的药气都凝滞了一瞬。
“唔——”
一声模糊而压抑的闷痛声,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惊醒了陷入回忆与怒火中的臧剑玉。
只见方才还安静靠着池壁的覃故,此刻双眼紧闭,眼尾却洇开一片异常的红晕,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滑落,与药水混在一起。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眼看就要沉入墨绿的药液之中。
臧剑玉的身影瞬间出现在池边,毫不犹豫地探身入水,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覃故下滑的身体,将他翻转过来,让他的前胸和手臂能伏在光滑的池壁上,头部得以露出水面。
另一只手迅速抵在覃故湿漉冰凉的后心处,精纯温和的灵力化作汩汩暖流,源源不断地涌入那具枯竭的身体。
意识早已模糊的覃故,只觉一股令人心安的暖意,正从背后涌入冰冷的四肢百骸,驱散了骨髓深处透出的寒意与蚀骨的剧痛。
那暖流所过之处,仿佛冻结的血液重新开始流淌,沉重的窒息感也随之减轻。
他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微弱的喟叹,紧锁的眉头似乎也松开了些许,只是依旧深陷在药力与痛苦的漩涡之中。
连续七日的药浴,就如同经历了七次地狱轮回。
覃故在墨绿色的药液中承受着非人的折磨,每一次都仿佛被拆骨抽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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