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故再次停下脚步,剧烈的咳嗽撕扯着他的肺腑。
他不得不再次以袖掩口,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淡淡的青色,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咳声在寂静的山巅回荡,一声声,仿佛要将他的灵魂也咳出体外。
停停走走,休休复行……
当覃故终于踏上松木山之巅的瞬间,眼前豁然开朗:皑皑白雪覆盖着广阔的山顶平台,一座古朴的木屋静静矗立在凛冽的风中,屋檐下悬挂着几个色彩斑驳、神态各异的神鬼面具,在风中轻轻摇晃。
屋前,一个红泥小炉尚有余温袅袅升起。
白石阶上布满深绿的苍苔,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
那男人面容如冷玉雕琢而成,眉峰似出鞘的青刃,眼窝深邃得仿佛沉淀了千年的渊壑。
一身烟青色广袖深衣,层叠如远山叠嶂的云岚,外罩一件墨色纱质禅衣,腰间束着一条色泽已然黯淡的鲛绡带,带子上缀着一枚布满蛛网状裂痕的螭纹血玉,衬得那身子更显清癯。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双瞳——左瞳是熔金般的琥珀色,流转间如同凝固的夕照,右瞳却是一片死寂的灰烬色,瞳孔深处凝结着永不消融的寒霜。
唇色淡如褪尽血色的桃瓣,每当压抑的咳喘涌上喉间,颈侧青筋便如冰河挣裂般浮凸而起。
指节苍白得近乎透明,皮肤下幽蓝的脉络清晰可见,整个人如同一尊精美绝伦却又濒临破碎的琉璃魂灯。
覃故震惊的同时竟一时看得怔住了,这人不仅长得好看,就连身子和他都……
他自认自己绝非肤浅之人。
前世几十载卧底生涯,早已阅尽人间百态,各色皮囊——清纯冷艳、御姐萝莉、儒雅霸道、阳光阴鸷……皆如过眼云烟。
穿越到这里后,见过的人更是少有丑陋之辈,问心宗上下,从长老至杂役,皆具风骨。
其中皮相之盛者,莫过于他的那位师尊——臧剑玉。
可臧剑玉的长相和眼前所见这位截然不同。
臧剑玉的那张脸像精心雕琢的寒玉,线条冷硬而锋利,银灰色眼眸看人时自带疏离与审视,银发如瀑,周身萦绕着“高处不胜寒”的凛冽气场,似雪山孤松,令人望而生畏又移不开眼。
然眼前这人,却是另一种惊心动魄。眉目如墨裁雪刃,气质清冷出尘,不沾半分人间烟火。
广袖轻拂间,似有山河静默,孤影独坐处,堪与明月同辉。
他与臧剑玉,是截然不同却又同样震撼人心的两种绝色。
就在覃故失神的刹那,那坐在白石阶上的男人似有所感,缓缓抬眸望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碰撞!
一股难以言喻的无形威压骤然降临。
覃故只觉双腿一软,双膝不受控制地重重跪进冰冷的雪泖之中,积雪瞬间浸透了衣料。
“你便是卜珂提到的云初?”男人的声音响起,低沉而温和,带着一种清冷的质感,如同月色流淌,不疾不徐,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穿透了凛冽的山风。
“……是。”覃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挣扎着从雪地里站起。
“过来吧。”男人的语气平淡无波。
覃故依言挪步过去,每一步都踏在松软的积雪上,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站在男人面前,他莫名感到一种拘谨,双手不自觉地微微蜷起。
男人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局促,只是提起红泥炉上的小壶,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热茶,将茶杯轻轻推到对面的空石阶上。
“不必拘谨,坐。”
覃故依言在那冰凉的石阶上坐下,目光落在对面男人斟茶的动作上,欲言又止。
男人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冷玉般的面容。
他似能看穿人心,低低地笑了笑,那笑声清浅,带着一丝久病的沙哑:“我叫虚妄观。按辈分,你该称我一声师祖。”
覃故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恭敬垂首:“师祖。”
虚妄观抿了一口热茶,目光透过茶烟落在覃故脸上,带着审视:“卜珂送你来时,未曾告知你此行目的?”
覃故心中飞快盘算。
虚妄观口中的“卜珂”,极可能便是山下那位主位的老族老。
他不敢确定,更不敢贸然应答,只能选择最稳妥的说法:“族老们说弟子如今能勉强同时操控六只灵傀,略具天赋,送弟子上山,是……是来学习的。” 他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恭谨。
虚妄观微微颔首,目光却未移开:“你的确算得上是这一脉判官弟子中,天赋最为出众者。”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凝:“然则,欲成真正判官,天赋仅是基石。更需要渊博的学识、老练的经验、冷静的头脑、果决的判断、临危不乱的应变之能,以及……对苍生苦厄那份沉甸甸的担当。”
虚妄观娓娓道来,阐述了判官职责的沉重与所需心性。
随后,他话锋再转,开始考校覃故关于判官基础、笼之特性、灵相本源、常见符咒辨识等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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