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走向内室,开始收拾行囊。
能带走的,实在寥寥。几件常穿的衣物,几本亲手写下的判官手札心得,还有这些年抄录的典籍卷宗。
这些年,他从未停止寻找离开之路。
松木山每一寸可踏足之地,皆已留下他的足迹,却始终寻不到丝毫异样。
初时他猜测此地是修真界未发现的独立空间,住着判官一脉最后的遗民。然而,当他真正成为判官后,这个猜测被自己推翻,心中隐隐浮现另一个念头……
只待一个契机,便可验证。
动作利落,衣物与手札捆成一个小包袱,一如当年初上松木山时。
剩下的厚重抄书,他从纳戒中取出一个原本存放衣物的空木箱,将其一本本整齐码放进去。箱盖合拢的瞬间,木箱被收入纳戒。
目光扫过角落,一个长方形木盒映入眼帘。覃故顺手取出,打开盒盖。
里面静静躺着一幅画卷和一本纸张泛黄的书册。
这是多年前在无相阁撞倒书架时意外掉出的东西。彼时虚妄观突然出现,覃故心中莫名警兆,直觉不能让他发现此物,便匆匆一瞥后连盒收入纳戒。
后来几次想取出细看,总被各种巧合打断,再后来课业日重,此事便渐渐搁置,直至遗忘。
覃故取出画卷,小心地在桌案上展开。
画卷以松木山巅为背景:虬结如龙的苍松盘踞,枝干探入云端,松针间垂落无数暗红色丝线,每根丝线末端都系着一枚小小的青铜铃铛。
山雾氤氲,灵气似在无声流动。
画中六人立于苍松之前,五人姿态各异,气韵相连,隐隐构成某种玄奥阵势。
远处层峦叠嶂,天际悬着一轮血色残阳。
近处雪地霜白,平整无痕,唯有五道影子斜斜映在雪上,墨色深浓,触目惊心。
覃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角落那个青年身上。青年神仪明秀,朗目疏眉,气质若披轻烟,温润如玉。
乍看其穿着与中央的虚妄观极为相似,细观之下,衣料纹理、暗绣纹路却又处处不同。
一种强烈的割裂感扑面而来。那青年脸上的笑意,眼中的神采,都与画中的虚妄观有着说不出的神似。
更让覃故心神不宁的是,那双含笑的眼睛,竟给他一种奇异的、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他闭目凝思,竭力在记忆长河中搜寻。一盏茶后,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画中角落的青年。
然而,那份扑面而来的、根植于直觉的熟悉感,却如此真实,无法忽视。
放下画卷,覃故拿起那本泛黄的书册,从首页开始,逐页翻阅……
月影西移,晨曦微光透过窗棂洒入室内。
覃故放下书册,阖上酸涩的双眼,指腹按压着跳动的眉心。
这书中记载的,竟是诸多威力骇人、连师祖虚妄观都从未提及的禁忌阵法和诡谲符咒!
心绪难平。
覃故时而拿起画卷端详角落青年,时而翻开书页凝视那些禁忌之术,久久无法平静。
推开房门,凛冽寒风扑面。
覃故信步而行,想让冷风吹散心头的纷乱。
不知不觉间,他竟走到了无相阁前。
仰望着门楣上庄严肃穆的“无相阁”三字,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怅惘。
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他踏入阁内,径直走向当年撞倒的那个书架。
撬开熟悉的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目光扫过阁内一眼望不到头的浩瀚书架,一个念头闪过脑海。
覃故不再犹豫,转身开始逐一摸索、敲打每一个书架。
昼夜交替,日月轮转。覃故的身影在书架间穿梭不息。
当最后一排书架也被仔细探查完毕,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书案前,手中依然空空。
无相阁内一片漆黑,唯有身后敞开的窗户透进寒风与飘雪,还有清冷的月光,洒在他静坐不动的身上。
一缕白发垂落额前,覃故的目光掠过那些已被他摸索过的书架,一丝自我怀疑悄然滋生:是否……只是自己想多了?
指尖抚过纳戒,那幅画卷再次在案上展开。
借着月光,他凝神细观,视线一寸寸扫过画布。
强迫自己将目光从角落青年身上移开,他仔细审视画中其余五人,连衣袍上最细微的刺绣纹路都不放过。
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烦躁感如藤蔓缠绕心头,本就昏沉的脑袋愈发胀痛。
一股无名火倏然窜起,他手下用力,画卷被猛地挥落在地。
月光恰好倾泻其上,画中虚妄观十指上,丝丝微弱的银光一闪而过!
覃故心头一跳,立刻起身拾起画卷。凑到眼前细看,脱离了月光,那处又变得毫无异样。
他拿着画卷快步走到窗前,将画纸完全浸入清冷的月光中——
这一次,他看清了。
虚妄观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缠绕着数根近乎透明的丝线!
是傀丝!
覃故瞳孔微缩,紧盯着画中人指间的傀丝,陷入沉思。
他清晰记得,几年前虚妄观向他展示傀术时,其操控的傀线是鲜艳的赤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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