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天光微亮,两辆由健硕云驹牵引的车驾已候在客栈前院。
楼听雨与池曼兮上了前一辆车,帘幕垂下,隐约传来女子间的低语。
覃故走向后一辆车时,蒋延与池修远已先一步坐在车内。
见他依旧戴着那顶遮掩面容的轻纱帷帽,蒋延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却并未言语,只将视线转向窗外。
池修远亦看了覃故一眼,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沉默地收回目光。
楚平野最后一个懒洋洋地跨上车,坐在了覃故身侧。
车厢内空间不算局促,但四人同坐,距离便显得有些近了。
车辆缓缓启动,驶出兰若城。
行程初始,车内一片寂静,只听得车辙压过路面的辘辘声与云驹偶尔的响鼻。
楚平野似乎耐不住这份安静,侧过身,视线落在覃故的帷帽上,忽然轻笑一声,带着几分戏谑开口道:“云道友,这车内又无风沙烈日,何苦还戴着这劳什子?”
“莫非是怕自己貌若天人,他俩见了自惭形秽?”说着,他竟直接伸出手,迅疾地向那帷帽边缘探去,意图将其撩开。
他的动作快,覃故的反应更快。
就在楚平野指尖即将触及纱幔的刹那,覃故的手如同早有预料般倏然抬起,精准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骨节分明削瘦,淡淡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见,就这样的手如铁箍收紧,力道之大,让楚平野脸上的灿烂笑容瞬间凝固,动作硬生生顿在半空。
楚平野试图抽手,发现对方力气大得惊人,自己手腕被钳制的纹丝不动。
他抬眼,隔着轻纱对上覃故的视线,虽看不清他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冷冽的目光钉在自己脸上,其中裹挟着一丝极淡却绝不容错辨的警告意味。
甚至有那么一瞬,一缕极细微的寒意掠过皮肤。
车内空气骤然凝滞。
蒋延和池修远也察觉到此间动静,目光转来,落在两人僵持的手上,神色各异。
这无声的对峙持续了约莫两三息。
覃故率先松开了手,力道撤得干脆利落,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凌厉从未存在过。
楚平野将捏得发红的手腕收回袖中,随即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子,面朝车窗一侧,只留给他们一个裹在帷帽中的沉默背影,彻底隔绝了任何交流的可能。
楚平野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面上的嬉笑收敛了些许。
他看了看覃故的背影,又瞥了一眼面色平静却目光微沉的蒋延,和面露诧异的池修远,最终只是扯了扯嘴角,低笑一声,丝毫也没觉得尴尬的靠回厢壁,不再试图搭话。
车厢内再度陷入沉默,却比之前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微妙张力。
云驹车平稳地行驶在官道上,向着忘忧城方向而去。
夕阳沉入地平线,最后一缕光也敛了去。
雾霾蓝悄无声息漫上天际,似蒙了层薄雾的玉色,而低空的云却还浸在赤橙光晕里,或浓或淡,或明或暗,在蓝底的映衬下,像一幅未干的水墨画,带着几分朦胧的诗意。
晚间的野风撩开车帘,带来淡淡的草木香,其中夹杂着一丝丝极淡的铁锈味。
覃故帷帽下眼睫轻颤,倏的睁开眼。
几乎同时,打瞌睡的楚平野,调息的蒋延和池修远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楚平野率先撩开车帘出去,紧接着蒋延,池修远,而覃故这个离车门最近的人一只手才伸出去,就被三人动作迅速地撂到身后。
走在前面的那辆云驹车也已经停下,覃故下来时,楼听雨和池曼兮已经站在车旁。
荒郊野岭,四周寂静无声,晚风徐徐,可修士比寻常人五官灵敏,他们闻到了空气里逐渐浓重起来的血腥味。
而此时穹顶之上,雾霾蓝被黑墨慢慢替代,带着夜初临的清冽,在蓝调天幕上晕出一片渐变分不清是暮的尾,还是夜的头。
他们看到远处山林背后火光冲天,隐约的哀嚎声随风断断续续传来。
“怪物……!”
“救命……救命啊……!”
“爹!娘!………”
蒋延面色一凝,当即祭出本命剑灼阳,剑身泛着炽热金光。
“前方有变,我去查看!”他话音未落,人已率先飞身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火光方向疾驰而去。
楼听雨毫不迟疑,袖中蓝色绫绸应念飞出,在她足下延展,托起她紧随蒋延之后。
“曼兮,跟紧我。”池修远对妹妹说道,同时已催动灵力,纵身掠出。
池曼兮点头,玉笛入手,立刻跟上。
楚平野吹了声短促的口哨,一道黑影自车底窜出,竟是只矫健的五尾豹。
他翻身跃上豹背,拍了拍豹颈:“老伙计,干活了!”狰低吼一声,四爪生风,如离弦之箭般冲出。
覃故落在最后。
并非不是他速度不及,而是那随风而来的浓重血腥气与绝望的呼救声,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刻意封闭的记忆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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