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故抱着帝昀,无声无息地追踪那道白影。
白影飘忽不定,最终消失在另一间较为宽敞、似是主厅的残破建筑内。
厅内尘埃厚重,家具东倒西歪,唯有一张梨花木的案几还算完整。
案几上,放着一对龙凤喜烛的残骸,以及一个打开且色泽黯淡的首饰盒。
覃故的目光落在首饰盒中一支断裂的玉簪上。那玉簪成色普通,样式却别致,雕成了梅花的形状。
几乎是同时,周遭空气再次波动,景象焕然一新。
梅府书房内,檀香袅袅,梅长林端坐太师椅上,指节分明的手无意识地捻着胡须。
他的目光落在跪在面前的少年郎身上,久久不语。
林瞻直挺挺地跪在那里,背脊如青竹般不屈。
“梅伯父,我林瞻在此立誓,若得满满为妻,此生绝不纳妾,不收通房,唯她一人,白首不离。如有违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少年的声音清朗坚定,在静谧的书房里掷地有声。
梅长林不语,只将视线转向身旁的女儿。
梅满立在父亲身侧,眉羞含怯,眼波流转,双颊绯红如三月桃花,一双纤手无意识地绞着帕子,目光却紧紧系在那跪地的少年身上。
梅长林心下叹气。
林家与梅家同为无忧城世族,家世相当,本是门当户对的好姻缘。
奈何……奈何他与林父林正宏年轻时便结下梁子,这些年明争暗斗从未停歇。
“你起来说话。”梅长林终于开口。
“伯父不应,侄儿不敢起。”林瞻固执地跪着,目光灼灼。
梅长林沉吟片刻,“你父亲可知你来?”
林瞻微微一顿,“家父尚不知情。但婚姻大事,侄儿自有主张。”
梅长林看着少年意气风发的模样,恍惚间好似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满眼期盼的女儿,终是心软。
“满满,你先出去。”待女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后,梅长林才缓缓道:“你之心意,我已知晓。可满儿…她是我与你伯母的掌上明珠。”
“你需知,婚姻乃结两姓之好,非儿戏,亦非你二人之事。”
“你若真心求娶,便先回去,说服你父母,请得媒人,正正式式上门来提亲。届时,再议不迟。”
林瞻眼中顿时迸发出惊喜的光芒,郑重磕了三个头:“谢伯父成全!”
少年离去后,梅长林长叹一声。
他知林正宏那个老顽固绝不会轻易同意这门亲事,若林瞻真有本事说服其父,那这份决心倒也配得上他的满满。
不出所料,林府那边闹得鸡飞狗跳。
听说林瞻跪了三天三夜,甚至以死相逼,终于让林父林母松了口。
三书六礼,纳采问名,一切顺遂。七月初七,宜嫁娶。
林家用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梅满迎进了门。
大婚那日,无忧城万人空巷。
谁都没想过,斗了半辈子的梅林两家,竟成了亲家。
新房内,红烛高照。
林瞻用秤杆挑开红盖头,见到灯下美人含羞带怯的模样,一时痴了。
“满满,你终于是我的妻了。”他执起她的手,深情款款。
梅满羞怯低头,唇角却扬起幸福的笑意。
饮过合卺酒,结发为夫妻。
林瞻从怀中取出一枚雕梅银簪,轻轻簪于她发间。
“这是我亲手所制,愿如这簪上梅,与卿共白首。”
梅满抚着发簪,眼中泪光闪烁:“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婚后日子蜜里调油,林瞻果真如誓言所说,处处护着梅满。
林母几次刁难,都被他挡了回去,他甚至特意在城西另置别院,与梅满搬出林府,免她受婆母之气。
一年后,梅满生下长子林念梅。
三年后,次子林思满出生。
又过两年,女儿林慕梅降临人世。
十二年间,梅满为林家生下二子一女,夫妻举案齐眉,成了无忧城中有名的恩爱典范。
每年梅花盛开时节,林瞻总会放下手中事务,陪梅满回梅府小住,赏梅作画,吟诗作对。
直至那年隆冬。
林瞻外出经商三月,归家那日,带回一个女子。
那女子从马车下来时,府中下人皆倒吸一口气——她与梅满有五分相似,却更年轻,约莫二八年华,肌肤胜雪,眼含秋水,一身素衣更衬得她楚楚可怜,弱不禁风。
“满满,这是柳一一。我在途中遇匪,幸得柳姑娘相救。”林瞻介绍道,目光却不自觉追随着那抹柔弱身影。
梅满心中莫名一紧,却仍保持主母风度:“多谢柳姑娘救了我夫君。既如此,便在府中好生住下,让我夫妇好生报答。”
柳一一怯生生行礼:“夫人言重了。小女子孤苦无依,能得收留已是万幸。”
自那日起,林府不再如往昔平静。
林瞻先是安排柳依依住在客院,后因她说夜半怕黑,便挪到了离主院更近的梅苑。
梅满心中不悦,却隐忍未发。
直到那日,梅满亲手熬了林瞻最爱的梅花羹,端到书房,却见柳一一正在磨墨,身子几乎贴在他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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