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眼中掠过一丝寂寥,声音愈发轻缓,“若没有归墟之海的那场意外,这次的仙门大比,我本该也是要参加的。”浅浅一句,如落絮扶风。
陈禹痴痴凝望他苍白的侧颜,心头一紧,不知为何有些发酸,呐喃道:“师兄……”
覃故微微摇头,打断他的话:“我说这些不是想师弟可怜我。我只是不愿见师弟因我之故,徒留遗憾。毕竟……诸事无常,机缘难再。若错过这一次,日后再见,也不是这般风景。”
陈禹看着覃故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寂寥,心头酸涩更浓,一股冲动涌上,拳头攥紧,语气坚定:“师兄……我、我想去。”
药峰侧殿。
殿内静谧,檀香的青烟袅袅缭绕,在空气中织成薄纱。
一袭素袍的臧剑玉和一个玄纱覆目的男子相对而坐。
男人一身深色道袍,眉峰如剑凌厉,眼尾若桃花妖冶,鼻梁高挺似玉雕,唇线薄而色艳,下颌线条却冷硬如削。
他身上既有清正仙姿,又透着一股漠视规矩、游走于神邪边缘的慵懒邪气,像俯瞰众生的仙,又似玩弄命运的妖。
两人之间,白玉茶盏中的热茶升起氤氲的白汽,模糊了彼此的神情,也隔开了殿外隐约传来的喧嚣。
男人端起桌上的白玉茶盏,指尖在温热的杯壁轻轻一搭,小抿一口,而后抬眼看向对面,语气平缓中带一丝探究:“晏殊自问与仙尊素无往来,仙尊却特邀晏殊来此,应不只单单是为了品眼前这一盏清茶。”
臧剑玉的眉眼在氤氲的水汽后显得有些模糊,声音淡漠无波:“本尊邀你来,是有一事想杜长老出手。”
“哦?”杜晏殊挑眉,手中正往唇边递的茶盏微微一顿,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仙尊修为通天,乃当世唯一的渡劫修士,什么事是仙尊无法解决,需亲自邀我相助?”
殿内一时陷入短暂的寂静,香炉中檀香燃烧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良久,臧剑玉才几不可察地动了下唇角:“我,想让你帮我看一人。”
杜晏殊放下手中的茶盏,白玉与石桌相触发出清脆的轻响。
他身体微微前倾,饶有兴致地问道:“仙尊想让我看谁?”
臧剑玉银灰色的眼眸微垂,落在袅袅升腾的茶雾上,声音低沉:“我的徒儿。”
杜晏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看向臧剑玉,试探着问:“是那永劫镜渊的妖王之子,还是碎星城世家之首的楼家女?”
“是我的徒儿,覃故。”
杜晏殊闻言,神情有片刻的空白,像是猝不及防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他低声重复:“覃…故……”口中咀嚼着这个名字,脑海中迅速闪过一张模糊却依稀带着稚嫩俊秀轮廓的脸庞。
臧剑玉注视着杯中清茶,水面倒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柔和,随即像似记起什么,那点柔和迅速暗下,转而划过一丝难以捕捉的阴戾。
“两百年前,本尊携他初至你摘星楼,你还可记得,你见他的第一眼,说了什么?”
杜晏殊闻言,手指轻抚下颌,低头沉思,思绪飘回久远的过去。
两百年前的一个午后,臧剑玉带着“年幼”的覃故登门摘星楼。
那日天气并不算好,阴云低垂,恰逢摘星楼楼主,也就是他师弟谢松遥闭关,是由他亲自接待的二人。
他清晰记得自己见到那孩子第一眼时,就被他那过于昳丽的容貌,和堪称恐怖的修行天赋所惊叹,但同时心底又不由自主地涌起难以言喻的惋惜。
那般惊艳的资质,偏偏缠绕着不祥的阴霾,如同明珠蒙尘,美玉含瑕。
臧剑玉并不催促,静静等待着,任由殿内檀香静静燃烧。
约莫过了一炷香,杜晏殊从遥远的回忆中抽回思绪,沉吟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追忆与难以言喻的慨叹、复杂:“彼时我曾言……‘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曜灵之资,天骄首座。然,天道忌盈,命犯刑克。亲缘断绝,早夭而逝,终为他人作嫁衣’。”
臧剑玉垂眸盯着手中白玉茶杯里澄澈的茶汤,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难以名状的凄凉,讽刺:“九天遗仙魄,红尘一劫身。未见凌云木,先作栋梁薪。纵有惊世才与貌,不过泉下尘,他人垫脚石……”
他放在膝上指节分明的左手一下一下敲着膝盖,银灰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依你之见,此命格,可有转圜之机?”
杜晏殊身体微微向后靠,指尖轻轻点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叩击声。
“命格天成,牵绊甚广,轻易难以动摇。尤其是这等涉及‘刑克’与‘早夭’的凶煞之象,往往与因果宿命紧密相连。”
“强行逆转,非但难以成功,更恐遭天谴反噬。”
“仙尊修为虽已至渡劫,超脱凡俗,但天道法则,终究凌驾众生之上。”
臧剑玉沉默片刻,周身气息更加冷冽几分,连带着周遭的温度都跟着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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