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柳依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放得更缓,带着安抚的意味:“覃故道友不必紧张,更不必强迫自己回想。你伤势极重,经络受损严重,出现记忆混沌亦是常情。”
她顿了顿,观察着覃故的神色,继续道,“这里是离水秘境内的某个山洞,是一处相对安全的临时落脚点。你已昏迷三日,眼下既已苏醒,便是好事,当务之急是稳住伤势,徐徐图之。”
文晏霏的视线细致地扫过覃故的眉眼,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语气平稳中带着不容错辨的探查之意:“覃故道友可还记得,坠落之前发生了何事?或者,对自身来处有任何模糊的感应?”
覃故依言闭目,努力凝聚心神,试图在那片空茫的迷雾中捕捉任何一点碎片。
然而,强行思索带来的只有头颅深处针扎般的锐痛,他闷哼一声,抬手死死抵住额角,指节绷紧,苍白的皮肤下青色血管清晰可见。
他艰难地摇头,嗓音因痛苦而愈发沙哑:“……没有,什么都没有……一想就痛……”
见他如此痛苦,宣柳依连忙出声阻止:“莫要强求!”她指尖微动,一枚散发着清冽药香的淡绿色丹药出现在掌心,“这是‘清心守神丹’,或可缓解你神识之痛,先服下。”
覃故抬起眼,那双冰封般的眸子因痛楚而蒙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却依旧带着疏离与审视。
他没有立刻去接,目光在宣柳依温和的脸上与那枚丹药之间短暂停留了一瞬。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警惕,源自未知处境与空白的记忆。
这短暂的迟疑落在文、宣二人眼中,更添几分疑虑。
最终,覃故还是缓缓伸出手,接过了丹药。指尖不可避免地与宣柳依相触,冰冷与温热的对比极其鲜明。
他低声道:“……多谢。”将丹药送入口中,一股清凉之意顿时化开,舒缓着翻腾的识海,额角的剧痛随之减缓了几分。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微微喘息,长长的白色睫羽垂下,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
沉默在洞穴中蔓延,只有篝火燃烧的噼啪声轻响。
片刻后,他重新抬眼,目光落在自己那双骨节分明、却苍白异常的手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他似乎无意识地,右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左手的食指指根,那里空无一物,却仿佛残留着某种长久佩戴形成的细微印记,或仅仅是一个习惯性的动作。
“……我只觉得,”他开口,声音依旧很低,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飘忽,“好像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语气中的空洞与迷茫,与他那过分精,宛若冰雕雪塑的容颜交织在一起,透出一种易碎而孤绝的气息。
就在这时,或许是因为丹药之力抚平了部分神识的躁动,又或许是无意识的动作触动了某种深层的联系,一丝极细微、近乎无法察觉的灵力波动,倏然自他周身荡开。
那波动并非源于丹田经络,反而更像是……源自他摩挲着指根的指尖,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和坚韧。
这波动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而,文晏霏眸光骤然一凝,宣柳依搭在膝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了半分。
他们感知到了,虽然仅有一霎,但那种仿佛能穿透血肉直抵神魂的森寒,带着一种古老而神秘,甚至令人心悸的气息。
洞穴内的气氛,因这细微的变故,悄然变得愈发微妙而紧张起来。
不过刹那,宣柳依心念电转。修士之间,谁没有几桩不欲人知的隐秘?
无论眼前这人是真失忆还是另有隐情,至少此刻,他并未显露出对她们不利的意图。既如此,她也没必要咄咄逼人,紧抓不放,徒增烦恼。
敛起思绪,她面上恢复温和,自然转移话题:“离水秘境机缘遍布,却也危机四伏,妖兽与未知陷阱层出不穷。覃道友伤势未愈,独自行动恐难应对,不妨与我和文师弟同行,相互也有个照料。”
“……好。”覃故沉默一瞬,哑声应下。他眼下记忆全无,伤势又重,别无选择。
“那覃道友先好生休息。”宣柳依颔首,取出一只白玉小瓶,轻轻放在石床边缘,“这瓶固本培元丹或对道友稳定伤势有些微效用。我与文师弟还需商议后续行程,便不打扰了。”
“……有劳。”覃故低声道谢,随即视线落在自己褴褛的衣衫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衣物破损,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深深浅浅的伤痕交错,有些已结痂,有些仍红肿,甚至有几处隐隐有化脓迹象,黏连着污浊的布料。
这显然已经不是简单一个清洁术能处理干净的状况。
宣柳依与文晏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也掠过一丝讪然。他们之前只顾着探查内伤,竟忽略了这些外伤也需要清理。
文晏霏轻咳一声,指了指山洞深处:“从此处直走,约莫百步,里面有一处隐秘的小潭,水流清澈,位置隐蔽,可供道友清理。”
覃故闻言,缓缓点了点头,用手撑住石床边缘,极其缓慢地挪动身体,试图爬下巨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