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晴内心深处的矛盾。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是她一直努力的方向。可是……
她的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飘向球场。影山正针对月岛的一个拦网动作，皱着眉头，生硬地比划着起跳时机和手型，虽然语气依旧冲得像是在吵架，但那是一种毫无保留的、专注于共同目标的交流。
“我知道这很重要，父亲。”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挣扎，“请给我一点时间考虑一下，我需要……协调一下这边的事情。”
星野宗一郎在那头轻轻“嗯”了一声，听不出情绪：“尽快给我答复。面试机会不会一直保留。”
“好的，谢谢父亲。”
通话结束。晴握着微微发烫的手机，站在原地，心情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荡开，一时难以平静。国家队实习的邀请像是一扇通往广阔世界的大门，散发着诱人的光芒；而身后这片汗水浸染、充斥着击球声与呼喊声的场馆，却像一块无形的磁石，牢牢吸引着她的脚步。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甚至没有注意到休息时间已经结束，队员们重新开始投入训练。直到一个带着不满的、微微提高的音量在她附近响起，才将她惊醒。
“喂！影山！你这家伙今天怎么回事？托球软绵绵的！没吃饭吗！”日向翔阳嚷嚷着，刚才一个配合险些失误。
影山飞雄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吼回去。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目光有些飘忽，似乎心神不宁，下意识地又朝晴的方向瞥了一眼。
正是这一眼，让晴瞬间确定——他听到了。或许不是全部，但一定听到了“国家队”、“实习”、“机会”这些关键词。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紧绷，甚至比平时更加冷硬，深蓝色的眼眸里仿佛凝着一层薄冰，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他猛地转回头，对着日向低吼了一句“吵死了！是你自己跳晚了！”，但语气却不如往常那般理直气壮，反而透着一丝烦躁。
训练在一种略显怪异的气氛中继续。影山似乎试图用更加猛烈的击球和更快的节奏来掩盖什么，但偶尔的失误和走神，却逃不过一直悄悄关注着他的晴的眼睛。
终于，在一次分组对抗练习的间隙，队员们分散开来补充水分。影山独自一人走到场边放水壶的角落，仰头灌着水，喉结剧烈地滚动着，侧脸线条依旧紧绷。
晴深吸一口气，握了握拳，下定决心般走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影山喝水动作一顿，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但没有立刻回头。
晴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声音尽量平静地开口：“影山君。”
影山沉默地放下水壶，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墙壁上，并不与她对视，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短促的单音：“……嗯。”
“刚才……我父亲打电话来。”晴斟酌着词句，观察着他的反应，“是关于一个国家队数据分析项目的实习机会。”
影山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依旧盯着墙壁，握着水瓶的手指却无声地收紧，指节微微泛白。他周身的气压似乎更低了。
晴看着他这副明显在意却拼命掩饰的样子，心里那点因父亲电话带来的纷乱思绪，忽然奇异地平复了一些。她继续说了下去，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想要向他解释什么的意味：“机会很难得，但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影山却猛地转过头，打断了她。
他的目光第一次直直地看向她，深蓝色的眼底翻涌着某种复杂的、激烈的情绪，像是被压制许久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出口。那里面没有祝福，没有鼓励，反而是一种近乎固执的、甚至是带着点蛮横的专注。
“那就去证明。”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仿佛在下达一项必须完成的指令，“用你的数据，用我们的胜利，去证明给他看——”
他上前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燃烧着灼灼火焰的眼睛紧紧锁住她，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力砸在地上：
“——你选择的战场，就在这里！”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迂回，没有任何祝福前程似锦的客套，直接、霸道，甚至有些无理，却像一道强烈的闪电，瞬间劈开了晴心中所有的迷雾和犹豫！
证明给他看……你选择的战场，就在这里！
心脏像是被猛地攥紧，然后又骤然松开，涌上一股滚烫的、几乎要灼伤胸腔的热流。所有的彷徨和权衡，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是啊，哪里有什么需要犹豫的抉择。
她想要见证的，想要用自己所有的知识和热情去辅佐的，不正是眼前这片汗水与梦想交织的战场吗？不正是眼前这个笨拙、固执、却比任何人都更加坚信胜利、并且愿意拉着她一起前行的人吗？
晴抬起头，迎上影山那双依旧紧盯着她、等待着回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的眼眸。她脸上的犹豫和迷茫彻底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澈而坚定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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