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医院住院部一楼的缴费处,玻璃窗后的收银员用鲜红的指甲敲着计算器,清脆的声响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走廊里格外刺耳。
住院费欠了三千七,手术押金还差五万, 她将缴费单从窗口塞出来,打印字体在日光灯下泛着冷硬的光,今天下午五点前交不齐,就得给你父亲换普通病房了。
雷烈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指腹下的纸缘很快被汗浸湿。
走廊长椅上坐着个抱着保温桶的老太太,鬓角的白发沾着厨房的油烟,她掀开桶盖时,飘出的小米粥香气与消毒水味缠在一起,竟生出几分烟火气的温暖。
小伙子,筹钱不容易吧?
老太太递来个搪瓷勺,我家老头子当年住院,我把陪嫁的金镯子都当了。
雷烈摇摇头,将缴费单叠成四四方方的小块塞进裤兜。
他转身走向电梯,金属门倒映出他满身的伤疤,锁骨处那道最深的裂痕,像极了玄甲卫勋章背面的纹路 —— 那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 。
古玩街在江城老城区的巷弄里蜿蜒,青石板路上的辙痕里嵌着百年的尘土。
雷烈站在街口那棵老槐树下,抬头望着 聚宝阁 那块褪色的牌匾,檐角的铜铃在穿堂风里摇晃,声线嘶哑如垂死的秋蝉。
已近正午,日头正烈,他额角的汗珠顺着伤疤滑落,砸在胸前的旧衬衫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他从内兜摸出个红绸布包,层层解开后,一枚黄铜勋章躺在掌心。
五角星的棱角已被岁月磨得圆润,背面的编号 XJ-073 却依然清晰,玄甲卫?枭将 四个篆字在阳光下泛着幽暗的光。
这是他三十岁生日那天,在叙利亚拉卡的弹药库前,司令员亲手别在他军装领口的 —— 那天他带一个班的人守住了阵地,打退了十七次进攻,庆功宴上,司令员说这枚勋章嵌着 镇魂铁,是玄甲卫对枭将的最高认可。
叮铃 ——
聚宝阁的玻璃门被推开时,挂在门后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内弥漫着檀香与霉味儿混合的气息,博古架上的青花瓷瓶歪歪扭扭地挤在一起,瓶身上的仕女图大多缺了眉眼,像是被人硬生生挖去的。
买还是卖?
柜台后趴着个戴老花镜的老头,草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指间的旱烟袋在烟灰缸里磕了磕,褐色的烟油在缸沿积成厚厚的垢。
雷烈将勋章放在柜台的绒布上。
老头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突然嗤笑出声,笑声像破旧的风箱:这锈铁片子也敢往我聚宝阁摆?
他用烟袋杆拨弄着勋章,铜星在玻璃柜面上划出细微的划痕,上周刚收了个光绪年间的鼻烟壶,那才叫宝贝 —— 你这玩意儿,给叫花子都嫌硌手。
周围几个摊位的摊主闻声凑过来,有人用折扇敲着掌心:王老头够意思了,这破铁怕是连废品站都不收。
还有个梳着油头的年轻人掏出手机,镜头对着勋章啧啧称奇:现在骗子都拿这玩意儿装老兵了?
雷烈的手指在柜台边缘轻轻叩了叩,那节奏三长两短 —— 是玄甲卫内部的紧急联络信号。
当年在刚果金的雨林里,他就是用这节奏敲着树干,让迷失的医疗小队找到了方向。可此刻,满店的目光里只有嘲弄,没有丝毫回应。
他拿起勋章转身就走,红绸布在指尖儿簌簌作响。
刚走到门口,身后突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像军用皮靴踏在水泥地上的韵律。
小伙子留步。
一个穿藏青色中山装的老者站在他身后,银灰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左胸口袋里别着支金星钢笔,笔帽上的镀金虽已磨损,却依然透着温润的光。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虎口处有块浅褐色的老茧 —— 那是常年握枪留下的痕迹。
老者没看雷烈的脸,目光落在那枚勋章上。
他伸出右手,食指指腹轻轻抚过背面的编号,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摸初生的婴儿。
当指尖儿划过 二字时,雷烈清晰地看见他喉结微动,鬓角的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
玄甲卫的铁血勋章, 老者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分三等:银星是锐士,金星是悍勇,唯有枭将级别的军官,才能得这种嵌着镇魂铁的金星勋章。
他抬眼看向雷烈,瞳孔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勋章背面的镇魂铁,遇热血会泛微光 —— 小伙子,你这勋章,是拿命换来的吧?
雷烈的后背突然一麻,脊柱里的钨钢弹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隐隐泛起灼热。
他想起在缅北丛林的最后一战,医疗队的女医生曾说过,玄甲卫的勋章里都嵌着微型芯片与镇魂铁,前者能在危急时刻发出求救信号,后者则是用特殊合金锻造,与玄甲卫战士的血脉能产生微弱共鸣。
战场上得的。
雷烈握紧了勋章,红绸布在掌心捏出深深的褶皱。
老者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在日光灯下舒展开来:七十年前,我在昆仑关也得过一枚银星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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