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如浓稠的牛乳,将江城码头晕染成了一幅写意水墨画。
潮水退去的滩涂上,留着三行深浅不一的足迹,最深处的足印里还盛着半汪海水,倒映着仓库顶那一枚锈蚀的铁锚。
雷烈站在编号第七的仓库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后腰的“破阵”,军刀鞘上的七道血槽,正随着远处货轮的汽笛声轻轻震颤。
“那船不对劲。”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晨露的微凉,她展开的海图在晨风里簌簌作响。
羊皮纸边缘的火漆印已经泛黄,爷爷手绘的暗礁群被红笔圈成诡异的螺旋,像极了昨夜雷烈梦魇中缠绕脊柱的锁链。
最中央那处暗礁旁,三个极小的篆字“海沙盟”正随着她的指尖微微发烫。
雷烈的目光穿透薄雾,落在三海里外那艘抛锚的货轮上。
船身漆黑如墨,既没有悬挂任何旗帜,也没有卸货的吊臂转动,甲板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却在做着奇怪的动作——十二道黑影成环形而立,手中的武器在雾中偶尔闪过冷光,形状像极了玄甲卫档案馆里记载的青铜钩镰。
“钩刃是镇魂铁熔的。”
雷烈突然按住后颈,那里的北斗七星伤疤正在发烫,与三年前在卧龙关触碰战俘营铁笼时的灼痛如出一辙。
他想起石敢当昨夜在潜龙符里说的话,海沙盟最近在黑市大量收购玄甲卫旧物,尤其是带血的兵器。
石敢当的流星锤突然砸在仓库铁门的锁扣上,铁链崩飞的瞬间,他铁塔般的身影已挡在苏清依身前。
“奶奶的,这帮龟孙敢在江城地界撒野!”
他的铁链在地上拖出三道深沟,链环碰撞的脆响惊飞了芦苇丛里的七只白鹭,鸟群掠过货轮上空时,甲板上的黑影突然同时抬头,钩镰齐整地指向码头方向。
货轮侧面突然放下三艘小艇,每艘艇上立着四个黑衣人,青铜钩镰的弧光在雾中连成半轮残月。
苏清依迅速将海图折成三角,塞进雷烈内兜时,指尖触到他后背凸起的弹头轮廓——那一颗钨钢弹头正随着小艇的靠近微微搏动,像在与钩镰产生某种共鸣。
“为首的戴着耳坠。”
雷烈的“破阵”已然出鞘,刀身映出的晨雾里,为首那名黑衣人的左耳晃过一点银光,形状竟与雷煞当年在玄甲卫佩戴的玄鸟耳坠分毫不差。
三年前雷煞叛逃时,这一对耳坠明明随着他的档案一起封存进了总营密室。
第一艘小艇在距码头三丈处突然转向,艇上四人同时甩出钩镰,铁链带着倒刺的末端精准地扣住仓库的铁皮屋顶。
随着一声呼哨,黑衣人如猿猴一般攀链而上,钩镰划过铁皮的锐响像极了指甲刮过骨头的声音。
石敢当的流星锤带着呼啸砸向最近的铁链,链环碰撞的刹那,他突然闷哼一声:“这鬼东西吸力气!”
流星锤的力道竟被钩镰铁链卸掉大半,反弹的劲气震得他虎口开裂,鲜血滴在沙地上,瞬间被贪婪的晨雾吞噬。
雷烈的刀光已如匹练一般掠过,“破阵”的七道血槽同时饮血,最上面那名黑衣人还没看清刀路,便已捂着咽喉坠落,钩镰在半空划出道诡异的弧线,擦着雷烈鼻尖钉进仓库立柱,镰刃上的倒刺竟在吸食木茬里的汁液。
“是镇魂铁没错。”
雷烈踏着墙壁反弹的瞬间,后颈的伤疤突然剧痛,仿佛有把烧红的锥子在第七颗星的位置搅动。
他瞥见苏清依银链上的七枚玉佩同时亮起,在为首那名黑衣人的钩镰上折射出幽蓝的光——那钩镰的内侧,竟刻着与他脊柱弹头相同的膛线纹路。
第二艘小艇上的黑衣人突然齐齐掷出钩镰,十二道铁链在空中织成密网,镰刃的寒光里渗出淡绿色的毒液,落在滩涂上瞬间腐蚀出十二个小坑。
苏清依突然将银链抛向空中,玉佩坠子在雾中炸开成七道光幕,恰好将毒液挡在雷烈身前,雾气遇光蒸腾处,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人脸在扭曲。
“是玄甲卫沉船的冤魂。”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颤抖,爷爷手札里记载的“海沙盟以尸油炼链”此刻有了具象的模样。
她突然扯下颈间玉佩,奋力掷向为首那名黑衣人的耳坠,两物相触的刹那,钩镰铁链突然剧烈震颤,倒刺上的毒液瞬间凝固成冰晶。
雷烈抓住这稍纵即逝的破绽,刀势陡然加速。
“破阵”在晨雾中拉出六道残影,每道残影都精准地斩在钩镰的链环接口处。
镇魂铁打造的铁链竟如朽木一般断裂,三名黑衣人失重坠落的瞬间,他已踩着他们的肩膀跃向第三艘小艇,刀背重重砸在舵手的后脑——那人转过身时,左额的刺青赫然是倭寇的太阳旗图案。
“杀无赦!”
雷烈的声音冰寒刺骨,“破阵”贯穿对方咽喉的刹那,脊柱里的弹头突然发出龙吟一般的嗡鸣。
为首那名黑衣人见状突然吹起呼哨,剩余的小艇竟不再进攻,调转船头便要退回货轮,撤退的轨迹在雾中画出了一个诡异的螺旋,与海图上的暗礁群形状完全吻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