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沛县县城。
秋日的天光,洗去了丰邑乡野的泥土气,落在县城青石铺就的长街上,折射出一种与乡下截然不同的、属于权与利的斑驳光影。
相较于丰邑的寂寥,此地车马喧嚣,人声鼎沸。街边商铺林立,往来行人衣着也体面了许多,偶有腰佩长剑的游侠儿昂首走过,引来路人几分敬畏的侧目。
一辆朴实无华的青篷马车,在街角停下。
江昊自车上走下,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常服,质地是上好的细麻,剪裁合体,将他那因修炼《龙象镇狱功》而愈发挺拔匀称的身形衬托得恰到好处。沙场上磨砺出的煞气早已被他敛入骨髓,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稳。他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便自有一股令人不敢小觑的气度。
在他身后,跟着两名新收的家丁,皆是孔武有力的汉子,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抬下一个半人高的樟木箱。箱子似乎极沉,压得两人额头见汗,脚步都有些虚浮。
“爷,吕公府邸就在前面。”一名家丁恭声道。
江昊微微颔首,目光越过熙攘的人群,望向街巷深处那座张灯结彩的府邸。
吕公,单父县人氏,为避仇怨,举家迁至沛县。其人善相,在当地颇有名望,县中令吏皆与之交好。今日这场宴席,名为乔迁,实则是这位外来户向沛县这潭深水,投下的一块问路石。
而对于江昊而言,这同样是他这条潜龙,跃出乡野那方浅滩,正式探入江河的第一步。
吕府门前,早已是宾客盈门,车水马龙。
门口设一长案,案后坐着一位青年文士,正一丝不苟地记录着贺礼与宾客姓名。此人身着普通吏袍,相貌堂堂,眉宇间却带着一抹与年龄不符的沉静与干练。他提笔落字,动作一丝不苟,无论是面对县中豪绅的奉承,还是普通乡邻的拘谨,皆应对得体,滴水不漏。
江昊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心中一动,【神级洞察术】悄然开启。
【萧何】
【身份:沛县主簿】
【修为:不入流】
【气运:青中带紫,隐有相才之气运勃发】
【状态:勤勉、谨慎、怀才不遇】
【综合评价:王佐之才,治世之能臣。此刻龙潜于渊,只待风云际会。】
果然是他。
江昊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这位未来名垂青史的汉初三杰之首,此刻还只是沛县官场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小主簿。
他并未急着上前,而是选择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角落,静静观察着。他看到萧何在记录的间隙,会习惯性地用指节轻叩桌面,双眼则快速扫过每一位来客的样貌与神态,显然是在将人与名,默默记在心里。
这份心细如发的本事,便已远超常人。
就在此时,一阵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爽朗的大笑,由远及近。
“哈哈哈,今日吕公大喜,我刘季岂能不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年约四旬的汉子,正大摇大摆地走来。他头戴一顶破旧的竹制高冠,身穿洗得发白的吏袍,腰间挂着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满脸的胡茬非但不显邋遢,反而为他平添了几分野性的豪迈。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势汹汹的汉子,有屠夫,有车夫,个个都像是刚从酒桌上下来,满身的酒气。
来人正是泗水亭长,刘邦。
他走到案前,看也不看礼单,直接对着府内扯着嗓子高声唱喏,那声音洪亮得仿佛是在自家院里。
“泗水亭长刘季,贺钱——一万!”
“嘶——”
这一嗓子,如同在平静的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整个吕府门前,刹那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随即,便是压抑不住的哗然与骚动。
“一万钱?!我没听错吧?这泗水亭长好大的手笔!”
“他疯了不成?他一年的俸禄才多少?哪来的一万钱!”
“嘘!你懂什么!这叫豪气!刘亭长是做大事的人,岂能用常理度之!”
宾客们议论纷纷,看向刘邦的眼神,有震惊,有怀疑,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莫名的敬佩。在这豪侠并起的时代,敢如此“一掷万金”的胆魄,本身就是一种惊人的魅力。
长案后的萧何,笔尖微微一顿。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正满脸得意、享受着众人瞩目的刘邦,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
别人不知,他萧何还能不知?这刘季就是一个兜里比脸还干净的无赖,平日里吃喝嫖赌,哪一样不是赊账?别说一万钱,他能拿出一百钱来,都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但萧何并未戳破。
他只是提起笔,在礼单上,于“刘季”的名字后面,稳稳地写下了“贺钱一万”四个大字。他知道,今日这宴席,讲的是人情,是脸面。刘季给了吕公天大的脸面,吕公就绝不会让他当众下不来台。
果不其然。
内堂很快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的吕公,竟在家人的搀扶下,亲自迎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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