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沛县城外这片乱葬岗上。
风是冷的,带着一股陈腐的泥土与枯骨气息,呜咽着掠过一座座荒坟,卷起几片枯黄的纸钱,在空中打着旋儿,像极了孤魂野鬼无声的招手。
一轮残月高悬,清辉惨白,将这片死寂之地照得亮如白昼,却更添了几分阴森。
峡谷隘口的中央,一道素色身影茕茕孑立。
田言就那么安静地站着,仿佛一尊在月下守望了千年的玉雕。她换上了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长裙,洗得发白,却依旧掩不住那份从骨子里透出的清丽与孤高。伤势未愈,让她本就白皙的脸颊更显苍白,月光一照,几近透明。
她单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整个人与那柄名为“惊鲵”的凶兵,以及周遭的夜色、荒坟,完美地融为一体。
她就是那个最完美的诱饵。
美得令人心折,也危险得让人窒息。
风中,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几乎与风声无异的衣袂破空声。
来了。
田言那双秋水般的眸子,没有丝毫波动,只是握剑的手,又紧了半分。
五道黑影,如同从地府中爬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峡谷的另一端。他们与黑暗仿佛是同一种物质,落地无声,行动间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协调与默契。
为首之人,身形中等,脸上戴着一张青铜恶鬼面具,代号“转魄”。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便锁定了那道孤零零的身影,面具下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惊鲵,你跑不掉了。”
他的声音沙哑,像是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赵高大人有令,交出那个孩子,你可以死得痛快些。”
田言缓缓抬起头,清冷的目光穿透夜色,直视着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想要我女儿,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从我剑下拿。”
“不知死活。”
转魄冷哼一声,不再废话。他很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尤其是在猎物已经无路可逃的时候。
他手臂一挥,一个简单的手势。
身后四名同样装束的“地”字级杀手,立刻心领神会,呈一个半月形的包围圈,不疾不徐地向前压迫而来。
他们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最佳的攻击位置上,五人的气息隐隐相连,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田言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这便是罗网“地”字级的压迫感。
他们甚至不需要出手,单凭这份杀机与阵势,就足以让寻常的江湖一流高手心神崩溃,不战自溃。
田言的呼吸,依旧平稳。
她在等。
等他们踏入那条真正的……死亡线。
十丈。
五丈。
三丈!
就是现在!
田言的眼中,骤然迸发出一缕精光!
也就在同一瞬间,一道尖锐的枭鸣,划破了乱葬岗的死寂!
“动手!”
峡谷两侧的山坡上,一道压抑了许久的怒吼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那是县尉周勃的声音!
“咻咻咻咻咻——!”
刹那间,仿佛有倾盆暴雨从天而降!
夜空,被一片密密麻麻的箭矢彻底遮蔽!数以百计的县兵,在这一刻同时松开了弓弦,裹挟着死亡呼啸的箭雨,形成一张天罗地网,朝着峡谷中的五名罗网杀手,当头罩下!
“有埋伏!”
转魄的瞳孔,猛然收缩!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杀手头领,也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江湖仇杀!这是官府的围剿!
“结阵!突围!”
没有丝毫犹豫,转魄发出了最简短、最正确的指令。
“铿锵!”
五人瞬间背靠背聚拢,五柄制式长剑舞成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剑幕,宛如一个高速旋转的钢铁刺猬。
“叮叮当当!”
密集的金铁交鸣声,如同最急促的鼓点,在峡谷中疯狂奏响。绝大部分箭矢都被那无懈可击的剑幕弹开、搅碎,溅起一串串火星。
然而,箭雨的真正目的,并非杀伤,而是……压制!
就在他们疲于应付头顶箭雨的瞬间,峡谷的后方,退路之处,数十名手持利刃的吕家家臣,在一名管事的带领下,呐喊着冲杀而出,彻底堵死了他们的后路!
前有惊鲵,后有追兵,上有箭雨。
插翅难飞!
“一群土鸡瓦狗!”
转魄在剑幕的掩护下,眼神冰冷地扫视了一圈,立刻判断出了整个包围圈中最薄弱的一环。
那些县兵!
他们的箭雨虽密,但阵型散乱,身上穿着的,不过是些劣质的皮甲。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他们的防线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向东!冲出去!”转魄厉声喝道。
“是!”
四名手下齐声应诺,五人剑阵猛然一变,化作一道锋锐无匹的锥形,竟是顶着尚未停歇的箭雨,朝着东侧山坡上那些惊慌失措的县兵,发起了决死冲锋!
他们是罗网的精锐,是行走在人间的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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