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沉稳的声音,如同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客堂之内漾开一圈无形的涟漪。
妃雪阁,雪女。
这几个字,于咸阳城的权贵而言,代表着一掷千金也未必能求得一见的绝代风华。
于江湖游侠眼中,她是燕国最凄美的一抹风景,是高山流水、知音难觅的传说。
江昊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只是将手中那杯尚有余温的清茶一饮而尽,对着门外淡淡道:“让她进来。”
端木蓉正欲告辞的身形,也因此而顿住。她秀眉微蹙,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解。妃雪阁的大名她自然听过,只是不知,这等风月场中的人物,为何会寻到这戒备森严的昆仑别院来。
她下意识地看向江昊,却见对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允了一位寻常访客进门,那份从容与淡定,让她心中愈发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深不可测。
不多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客堂的门帘被侍女轻轻掀开,一道白色的身影,便如同一缕来自北境的初雪,悄然飘了进来。
来人一身素白色的长裙,裙摆曳地,不染纤尘。她的肌肤,比身上那袭白衣还要莹白几分,近乎透明,仿佛是上好的羊脂美玉雕琢而成。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银簪束起,垂至腰际。
她的五官精致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尤其是那双眼眸,宛如两泓封冻了千年的寒潭,沉静,幽深,看不到一丝人间烟火。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便如同一尊完美的冰雕,美丽,却也易碎。
这便是雪女。
燕国第一舞姬。
她的目光在堂内一扫,当看到端坐于客席的端木蓉时,那双冰潭般的眸子里,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似是意外,又似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庆幸。
她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对着上首的江昊,盈盈一拜,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声音也如她的气质一般,清冷如玉石相击。
“妃雪阁雪女,见过江大人。”
“听闻今日府上有贵客临门,雪女不请自来,实属唐突。”她顿了顿,抬起那张足以令满城王侯失魂落魄的脸庞,语气里带着一丝恳切,“雪女别无他物,愿为大人与贵客献舞一曲,以作赔罪之礼,还望大人允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来意,又放低了姿态,更以一舞作为敲门砖,让人无法拒绝。
江昊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有意思。
这个女人,远比传闻中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舞姬,要聪慧得多。
他没有说话,只是端起侍女新换上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
得到了主人的默许,雪女再次一拜,随即缓缓退至庭院中央。
她赤着一双雪白晶莹的玉足,立于青石板之上,白衣胜雪,青丝如墨,仿佛一朵即将于这方庭院中悄然绽放的雪莲。
就在此时,院墙之外,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阵苍凉、激越的筑声。
那声音,初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带着一股燕赵悲歌的慷慨之气。随之,曲调陡然一转,变得高亢、清冽,仿佛将人瞬间带到了那片白雪皑皑的北国冰原。
是高渐离的筑。
江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知音在为她伴奏。
庭院之中,雪女动了。
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烟火气。随着那高亢的筑声,她的水袖宛如流云般舒展开来,整个人如同一只翩然起舞的白鹤,轻盈,优雅,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跳跃,都仿佛踏在了音律的节点之上。
一曲《白雪》,名动天下。
此刻,在这小小的庭院之中,被她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的舞姿,时而如雪花般飘逸灵动,时而如冰棱般冷冽决绝。那宽大的白色裙摆在空中旋开,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仿佛真的有无数雪花,在她周身盘旋、飞舞。
端木蓉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早已被满满的惊艳所占据。她从未想过,一个人的舞姿,竟能美到如此地步,美到让人忘记了呼吸。
然而,当她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主位上的江昊时,却微微一愣。
那个男人,依旧保持着那个品茶的姿势,眼神平静地看着场中那绝美的舞姿,但那眼神里,没有惊艳,没有痴迷,甚至没有半分欣赏。
那是一种……审视。
如同最精明的工匠,在审视一件器物。
如同最高明的将军,在评估一柄兵刃。
冷静,理智,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就在此时,庭院中出现了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
随着雪女的舞姿愈发空灵,几只在花丛中嬉戏的蝴蝶,竟仿佛受到了某种吸引,扑扇着翅膀,缓缓地、试探性地,朝着她飞了过去。
它们环绕着她飞舞,最终,竟有两三只,轻巧地落在了她那舒展开来的、如雪般洁白的水袖之上,仿佛将她当成了一朵真正的、盛开在冰天雪地里的雪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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