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宫内,那株自枯败中重焕新生的兰草,静静摇曳。
而那张曾承载了帝国无上权柄的龙榻之上,却已是一片死寂。
千古一帝,始皇帝嬴政,方才驾崩。
江昊站在榻前,一手握着那枚尚带有帝王余温的传国玉玺,另一手,则持着那卷决定帝国未来的金泥封口诏书。
玉玺沉重,仿佛承载着神州浩土的山川河岳。
诏书无声,却即将掀起一场席卷天下的滔天巨浪。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位已经逝去的帝王,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融入了宫殿阴影的雕塑。
他在等。
等殿外那些早已按捺不住的魑魅魍魉,自己走上前来。
终于。
“咚、咚、咚……”
一阵急促、沉重且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死寂。
那声音,不似禁军巡逻时的整齐划一,更像是数十上百名养尊处优的文臣武将,正以一种与他们身份不符的急切姿态,蜂拥而来。
甲胄碰撞声,官靴踏地声,以及压抑不住的粗重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最终停在了章台宫的殿门之外。
没有喧哗,亦无通禀。
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沉默。
江昊缓缓转身,那双深邃的眸子,平静地望向了那扇紧闭的厚重殿门。
他知道,门外,大秦帝国最后的老臣集团,已经集结完毕。
他们,是旧时代的残响。
而自己,则是新时代的序章。
“吱呀——”
江昊没有召唤内侍,而是亲自上前,伸手,缓缓推开了那扇隔绝了两个时代的殿门。
门开。
光线涌入,驱散了殿内昏沉的药味。
也照亮了门外那一张张神情各异的脸。
以中车府令赵成为首,身后,是丞相李斯,廷尉冯去疾,以及数十位身穿朱紫官袍的朝中重臣。
在他们之中,一位须发皆白、身穿儒服、神情最为激昂的老者,尤为显眼。
正是博士淳于越。
而在人群的最后,还站着一位身穿华服、面色苍白、身形微微颤抖的宗室成员——宗正,嬴腾。
当殿门完全敞开,当他们看清了独自一人站在殿内,手持玉玺与诏书的江昊时,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一缩。
下一刻,一个让江昊都有些始料未及的场面,发生了。
以赵成为首,包括李斯在内的所有文武大臣,“扑通”一声,齐刷刷地跪倒在地。
不是单膝跪地的军礼,而是五体投地、以头抢地的嚎哭大礼。
“陛下啊——!”
赵成第一个发出了一声凄厉到撕心裂肺的哭嚎。他整个人伏在冰冷的地面上,苍老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悲痛到了极点,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陛下!您怎么就……就这么去了啊!”
“我大秦的天,塌了啊!”
他的哭声,仿佛一个信号。
霎时间,整个章台宫外,哭声震天。
数十名帝国重臣,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喜怒不形于色的权谋家,此刻却像一群失去了父母的稚童,一个个涕泪横流,哭得肝肠寸断。
那场面,悲怆,肃穆,充满了对逝去君父的无限哀思。
若非江昊亲眼见证了他们是如何围困宫城,逼死嬴政,恐怕连他自己,都会被这场堪称完美的表演所动容。
江昊没有说话。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这群跪在自己脚下、卖力表演着的帝国精英。
他的眼神,平静,淡漠,像是在欣赏一出早已知晓了结局的滑稽戏。
哭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赵成似乎终于“缓”过了一点劲。
他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抬起头,看向江昊,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某种不容置疑的“正气”。
“太尉大人!”
他高声道,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陛下龙驭上宾,国之大恸!然,国不可一日无君,社稷不可一日无主!”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江昊手中的传国玉玺,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是极致的贪婪与火热。
“太尉大人于国有不世之功,劳苦功高,我等皆感佩在心!但,皇位传承,乃国之重器,关乎嬴氏血脉,关乎大秦万世基业,绝非一人可决!”
他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滴水不漏。
先是肯定江昊的功劳,堵住他发作的口实。
接着,立刻将问题上升到“祖宗家法”和“社稷存亡”的高度,将江昊从一个“功臣”,变成了一个可能要干涉“皇族家事”的“外人”。
不等江昊回应,一旁的儒家博士淳于越立刻跟上,他情绪激昂地直起身子,对着江昊一拜到底。
“太“尉大人!赵大人所言极是!”
“古之圣王,立有嫡立长,无嫡立贤!此乃周公之礼,万世不易之法!如今陛下骤然驾崩,储君未立,正当由我等顾命大臣,与宗正大人一同,共商国是,择选一位公子继承大统,方合礼法,方能安天下臣民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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