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屋的寂静被窗外浓稠如墨的黑暗挤压着。那巨大的、扭曲的龙影虽已消散,但其残留的冰冷怨毒如同渗入骨髓的寒气,凝固在每一寸空气中。徐小乙蜷缩在冰冷的石床上,紧闭双眼,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眉心的深紫疤痕如同被冰锥刺穿,残留着被那猩红龙瞳“凝视”过的尖锐刺痛。混乱的记忆碎片——前世被纸人纠缠的恐惧、忘川血奶的恶臭、古坟井底的鬼爪、还有那白发判官冰冷的眼神——如同沸腾的油锅,在他脑海中疯狂翻搅、炸裂。
齐风雅背对着他,坐在石凳上的身影纹丝不动,如同冰雕。她手中,那支布满细微裂痕、光芒彻底熄灭的判天笔,冰冷死寂。笔身深处,枯竭的裁决本源核心,一点与徐小乙眉心烙印同源的暗红印记,如同沉眠的毒蛇,悄然散发着微弱的波动。这波动,是孽龙残念穿透封印投射而来的灯塔,更是此刻石屋内压抑风暴的中心。
她低头,看着掌心。一缕极其微弱、却精纯到令人心悸的灰黑色气流,如同活物般在她指尖缠绕、挣扎。这是她趁徐小乙昏迷时,强行从他眉心封印边缘、从那烙印坐标最深处,剥离出的一丝本源——一丝源自忘川孽龙被镇压万载的、最精纯的混沌怨念!狂暴、混乱、充满湮灭一切的原始欲望。剥离时,少年在昏迷中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眉心紫疤崩裂渗血。
这是饮鸩止渴。用这缕混沌之气,或许能强行点燃判天笔最后的本源,换来短暂的力量,应对那随时可能再次降临的龙影。代价,是徐小乙灵魂根基的永久性损伤,是那烙印坐标的彻底崩溃,是可能提前引爆孽龙封印的滔天风险!
她指尖微动,那缕灰黑色的混沌之气被缓缓引向判天笔笔尖。
就在混沌之气即将触及冰冷笔锋的刹那——
嗡!!!
石屋内的空间猛地一颤!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徐小乙本身!
他眉心的深紫疤痕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暗红血光!血光中,无数混乱的记忆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流,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不再是碎片,而是连贯的、带着强烈情感的冲击波!
【冰冷的忘川水混着腥甜的魂血,滴入他口中。那个枯槁如鬼的男人(白小骨)眼神麻木,手腕上伤口深可见骨。他看着他,嘶哑低语:“九难…喝吧…命硬点…”】
【巨大的金色“债”字从天而降,压向河底翻腾的阴影。他(徐九难)悬浮在半空,小小的身体被血光包裹,眉心裂开,发出非人的尖啸!白发女人(齐风雅)嘴角溢血,笔锋直指!】
【轮回井冰冷的漩涡吞噬了他空白麻木的魂魄…黑暗…无尽的坠落…直到…义庄尸臭中睁开眼…徐小乙!】
【破屋陷阱!黑暗漩涡!猩红的眼睛!冰冷的女人声音:“想活命,跟我走。”】
【古坟洞窟!暗红血精的咆哮!他抓起龙骸碎片掷出!女人笔尖金芒洞穿血瞳!】
【深坑边缘,女人单膝跪地,嘴角金血滴落,手中铁笔光芒熄灭…】
“啊——!!!”徐小乙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无尽痛苦与明悟的嘶吼!他不再是那个浑浑噩噩的收尸少年!前世今生,九世怨婴、血砚容器、忘川孽债、白小骨的喂养、齐风雅的封印与利用…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身份,所有的痛苦与卑微,在这一刻轰然贯通!
他是徐九难!他也是徐小乙!他是被剥离了怨念的空壳,更是被无数双手推入深渊的祭品!
他的目光,穿透混乱与痛苦,死死锁定了石凳上那个霜白的背影!那双曾无数次在记忆碎片中出现的、冰冷疲惫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映在他的瞳孔里!恐惧退去,燃烧起的是被玩弄、被牺牲的滔天愤怒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悲凉!
“是你!都是你!”徐小乙的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砂纸摩擦,“判官!齐风雅!是你把我变成这样!是你一次次把我当诱饵!当耗材!白小骨…白小骨他…” 那个枯槁男人麻木喂血的画面刺痛了他的神经,愤怒的嘶吼卡在喉咙,化作压抑的呜咽。
齐风雅的动作顿住了。指尖那缕混沌之气悬停在笔尖毫厘之处。她没有回头,只有冰冷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被强行压抑的波动:
“知道了?也好。省得我再费口舌。废物利用,物尽其责。这是你的命。”
“命?!”徐小乙挣扎着爬起,踉跄着扑向齐风雅,双眼赤红,眉心血印疯狂闪烁,“去你妈的命!把我的命还给我!把白小骨…还给我!” 他枯瘦的手抓向齐风雅手中的判天笔,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就在他指尖即将触到笔身的瞬间!
轰——!!!
石屋的屋顶如同纸糊般被一股无形的巨力彻底掀飞!冰冷刺骨的星光混合着浓稠如墨的黑暗倾泻而下!但星光瞬间被吞噬,黑暗成为了唯一的主宰!
一只巨大的、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形态的“眼睛”,占据了整个破碎屋顶上方的“天空”!它没有瞳孔,没有眼白,只有一片不断旋转、坍缩、沸腾的灰黑色混沌!那是纯粹的无序,是万物的起点与终点,是湮灭一切法则的终极深渊!仅仅是被其“注视”,石屋的墙壁就开始无声地崩解、化为最原始的粒子尘埃!时间和空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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