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的石阶还在反向生长，那些从石缝里钻出来的透明藤蔓，此刻竟开始缠绕林幽的脚踝。藤蔓上结着的人脸果实微微颤动，发出细碎的、像孩童啼哭般的声响，每一张小脸都模糊地映着林幽的轮廓 —— 那是永恒之蛇梦境紊乱时，对 “归墟容器” 的本能模仿，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林幽没有低头看那些藤蔓，只是握着那把凝聚了黑雾的剑，剑身上刻着的名字在黑雾中若隐若现。他的呼吸很稳，比观星台外呼啸的狂风还要平静，可玄重能感觉到，那平静之下，是比归墟更深沉的力量 —— 那是属于 “林幽” 的意志，不再被仇恨驱动，也不再被程序束缚。
“幻影？” 玄重突然笑了，笑声里满是苦涩，他抬手抹去掌心的血迹，道袍袖口的符文开始泛起微弱的金光，“林幽，你以为‘真实’是什么？这个世界本就是永恒之蛇的梦，我们的喜怒哀乐、生离死别，都是梦里的幻象 —— 区别只在于，按程序重启，至少能让这幻象延续；若是任由它破碎，连‘像他们的幻影’都留不下。”
他往前走了一步，观星仪彻底停止嗡鸣，青铜表面的黑纹全部断裂，露出底下刻着的皇室符文 —— 那些符文与天启城各处的阵眼相连，是 “上古囚笼大阵” 的核心枢纽。玄重的指尖划过符文，符文瞬间亮起，一道淡金色的光顺着观星台的基座，蔓延到天启城的四面八方，像是在唤醒沉睡的巨兽。
“我见过第五纪元的覆灭。” 玄重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像是在回忆一场遥远的噩梦，“那时候的人也想反抗轮回，他们毁掉了归墟容器，以为能打破程序。结果呢？永恒之蛇提前苏醒，整个纪元在三天内就化作虚无 —— 没有痛苦，没有挣扎，就像被橡皮擦抹掉的画，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林幽握着黑剑的手紧了紧，剑身上的黑雾猛地暴涨，将缠绕脚踝的透明藤蔓瞬间吞噬。藤蔓化作的黑灰在空中飘散，那些人脸果实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随即炸裂开来，溅出的透明液体落在地上，竟化作一个个微小的、正在消散的蛇影。
“所以你就选择成为程序的帮凶？” 林幽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看着我母亲在绝望中死去，看着石村的人被屠杀，看着苏婉替我挡箭 —— 你告诉自己，这是为了‘延续幻象’，所以就能心安理得？”
玄重的身体猛地一震，指尖的金光微微闪烁。他看着林幽，眼底的疲惫被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取代：“我没有心安理得！可我没得选！皇室世代传承的使命，就是守护轮回的稳定 —— 我是国师，不是救世主，我能做的，只有在‘毁灭’和‘有代价的延续’之间，选一个不那么糟的！”
他抬手指向天空，那里的蛇瞳已经完全睁开，五彩的光柱不再是一道，而是化作无数道，像下雨般落在天启城各处。每一道光柱落下，地面就会塌陷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黑洞里传来诡异的、像歌声一样的低语，吸引着周围的建筑和人影，朝着黑洞缓缓移动。
“你看！” 玄重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丝急切，“永恒之蛇已经开始苏醒了！再等下去，别说天启城，整个大陆都会被它的梦境吞噬！你现在按程序走，还能保住一半的世界；若是你执意反抗，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林幽顺着玄重的手指看向天空，五彩光柱中的低语钻进他的耳朵，像是无数人在呼唤他的名字 —— 有苏婉的声音，有石影的声音，还有母亲苏凝的声音，它们温柔地劝着他：“放弃吧，林幽，这样我们就能‘回来’了。”
可林幽没有动摇。他想起苏婉倒下时，眼里那丝 “不希望你变成工具” 的担忧；想起石影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 “要活下去，活成自己想活的样子”；想起母亲留在手帕上的白花，那是她对 “平凡幸福” 的向往，不是程序设定的幻影。
“一无所有？” 林幽缓缓抬起黑剑，剑尖指向玄重，黑雾在剑尖凝聚成一点，散发出能吞噬光线的黑暗，“我早已一无所有过。是那些逝去的人，用他们的死，让我明白什么是‘真实’—— 真实不是延续的幻象，是他们活过的痕迹，是我心中的温度，是我自己选择的命运。”
玄重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指尖的金光变得刺眼。观星台基座的符文开始剧烈闪烁，天启城各处传来沉闷的轰鸣声 —— 那是皇室隐藏在宫殿、城墙、甚至百姓家地下的阵眼，正在被玄重逐一激活。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厚重的、属于 “皇权” 的威压，无数道淡金色的光线从四面八方汇聚到观星台，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整个观星台笼罩。
“看来，我们终究要走到这一步。” 玄重的声音里再没有一丝悲悯，只剩下使命带来的冰冷，“林幽，我最后问你一次 —— 你真的要放弃所有人生还的可能，选择与世界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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