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铺就的小路刚延伸出丈许,林幽的脚尖突然顿住。脚下的 “琉璃面” 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是踩在了沸腾前的水面上 —— 东北方的浓雾里,原本零散的光影碎片突然停止碰撞,转而朝着同一方向汇聚,淡金色的光纹从雾气深处蔓延出来,像藤蔓般缠绕上他铺出的虚无路径。
“来了。” 林幽掌心的归墟之力瞬间凝实,警惕地盯着浓雾。他刚看清光纹里浮现的第一个场景,心口就猛地一沉 —— 那是南城巷口的糖画摊,陶匠正笑着给围上来的孩子递糖兔,而他身边,站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正踮着脚帮父亲递竹签。那是陶匠 “假如女儿没死” 的美满梦境,糖丝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暖意。
没等他回神,场景突然切换。他站在了自家的庭院里,母亲正从灶房端出冒着热气的南瓜粥,粥面上浮着他爱吃的红枣;白素坐在槐树下绣绢帕,右眼尾的泪痣在树荫里若隐若现,见他看过来,笑着扬了扬手里的绢帕:“林幽,玄重先生说你这次策论拿了第一,我给你绣了块庆功帕!” 石影则靠在院门上,左臂完好地搭着个酒坛,粗声喊:“别磨蹭了!哥带了好酒,咱今天不醉不归!”
这是他自己的 “假如遗憾未生” 的梦境 —— 苏婉要是还在,此刻该在溪边洗着草药;玄重先生要是没走,该在书房里等着他送策论;连石影的左臂,都完好无损地挂在肩头。粥香、花香、酒气混在一起,和第 141 章的幻影如出一辙,却比那时更真实:母亲围裙上的粥渍是新鲜的,白素绢帕上的竹纹还沾着线头,石影酒坛的封口还没拆开,连他自己手腕上,都还留着小时候爬树蹭破的浅疤。
“阿幽,发什么呆?快过来喝粥啊!” 母亲的声音带着笑意,伸手要拉他的手腕。那指尖的温度、掌心的薄茧,和记忆里分毫不差,连指甲盖边缘的小裂痕,都是他曾帮母亲剪指甲时见过的模样。
林幽的喉结动了动,指尖的归墟之力差点泄了气。他多想一步跨过去,接过那碗南瓜粥,接过白素的绢帕,接过石影的酒坛 —— 可第 141 章幻影破碎的画面突然撞进脑海:无疤的手掌、无痣的眼角、完好的左臂,那些 “完美” 里藏着的空洞,此刻正在眼前这 “美满” 里隐隐浮现。
“假的。” 他低声说,声音却有些发颤。话音刚落,庭院的场景突然像玻璃般裂开细纹,母亲的手停在半空,笑容开始模糊。可没等裂痕蔓延,浓雾里又涌来新的梦境 —— 这次是战场的间隙,断墙下,战士正给同伴递水囊,之前该死去的战友此刻正笑着接过,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兄弟,刚才多亏你!” 不远处,玄重先生正给伤员包扎伤口,烛火下,他的笔还在策论上写着批注,没有被影兽撕碎的喉咙,没有染血的书卷。
一个接一个的 “美满平行世界” 从浓雾里涌出来,像潮水般裹住林幽:有老人在村口接到了远行归来的子女,行李上还沾着异乡的尘土;有孩童在巷口找到了丢失的布偶,布偶的耳朵还缝着新鲜的线;有小贩掀开蒸笼,刚出炉的包子冒着白汽,妻子正站在旁边帮他收钱 —— 这些都是万千生灵 “假如人生圆满” 的执念,此刻被 “永恒之蛇” 拧成了一把温柔的刀,用最诱人的美好,试图将他拖进永无止境的梦境囚笼。
“留下吧。” 无数道声音从梦境里传来,混着糖画的甜、粥香的暖、酒坛的烈,“这里有你想要的一切,不用再面对虚无,不用再背负痛苦……”
林幽的眼前开始发花。每个梦境都在拉扯他的意识:糖画摊的孩子笑着喊他 “哥哥”,要分他半块糖兔;母亲端着粥碗走过来,粥香钻进鼻腔,勾得胃里发空;石影已经拆开酒坛,酒香飘过来,带着熟悉的烈味。他的脚步晃了晃,差点踩出虚无领域 —— 只要踏出一步,就能融入这美满里,再也不用面对归墟的冰冷,不用面对现实的残酷。
“清醒点!” 他猛地咬了咬舌尖,刺痛让意识瞬间清明。掌心的归墟之力骤然爆发,黑色雾气顺着虚无小路蔓延,将缠上来的梦境藤蔓尽数斩断。庭院的场景彻底破碎,战士的梦境化作光粒,老人的团圆画面消散在浓雾里 —— 可刚破掉一个,新的梦境又涌了上来,这次是苏婉站在溪边,手里拿着刚采的草药,笑着对他说:“阿幽,今天的草药很新鲜,我们回去熬药吧。”
苏婉的脸清晰得能看到睫毛上的水珠,声音温柔得像春风。林幽的心脏像被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知道这是假的,可这 “假” 里藏着他最深的渴望 —— 他多希望那天没有去战场,多希望能陪苏婉采完最后一次草药,多希望能再听她喊一声 “阿幽”。
归墟之力在掌心颤抖,竟有些下不去手。
“这就是你的武器吗?” 林幽抬头看向浓雾深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沙哑,“用别人的执念,用我的渴望,来做囚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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