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桌子后面,坐着三个人。中间那位,让陈星心头一跳——江远。
江远,四十岁上下,短发,坐姿挺拔,眉宇间有挥之不去的沉郁和一道浅浅的旧伤疤。他是前国脚,真正在绿茵场上为五星红旗拼杀过的人,也曾是林国栋那代球迷心中的希望之星。一次毁灭性的膝盖重伤,彻底断送了他的职业生涯。退役后沉寂多年,谁也没想到,足协竟把他挖来担任这支史无前例的“电竞国家队”首任主教练。
江远的目光像探照灯,扫过陈星略显苍白的脸和他那双骨节分明、在键盘鼠标上磨出薄茧的手。“陈星?”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球场指挥官的余韵,“线上赛ID ‘StarChen’,APM(每分钟操作次数)峰值382,擅长小范围快速传切和禁区前沿的致命直塞?”
“是。”陈星的声音有点干涩。
“为什么报名?”江远的问题很直接,旁边两位助理教练(一位是数据分析师出身,另一位是电竞俱乐部经理)也看了过来。
陈星沉默了几秒,抬起头,直视江远:“因为…我想赢。”他顿了顿,声音大了一点,“在线上,我赢过很多次。但这次不一样。这次屏幕右上角,挂的是国旗。”
训练室里一片安静。老旧空调的噪音显得格外刺耳。
江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拿起笔在名单上划了一下:“明天早上八点,体能测试。迟到一秒,自己买票回家。”
陈星一愣。体能测试?打游戏要体能测试?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憋出一个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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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能测试成了这群电竞少年们的第一道鬼门关。
清晨的塑胶跑道上,稀稀拉拉站着二十多个通过初筛的顶尖玩家。一个个要么脸色苍白如纸,要么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身材更是参差不齐,豆芽菜和微胖界平分秋色。他们看着跑道上画好的白线,表情活像看见了外星怪物。
江远一身黑色运动服,面无表情地掐着秒表站在起点,像个冷酷的判官。旁边站着的是体能教练老赵,退役运动员,肌肉虬结,看着这群“歪瓜裂枣”,嘴角忍不住地抽搐。
“预备——跑!”江远一声令下,哨音尖利。
噩梦开始了。
三千米。对这些常年与椅子和屏幕为伍的少年来说,无异于一场酷刑。不到八百米,队伍就开始溃散。有人喘得像破风箱,有人脸色由白转青,有人直接捂着肚子蹲在了路边。
“起来!跑!你们搓手柄的劲儿呢?”老赵的吼声如同炸雷,在操场上回荡。
一个戴着厚厚眼镜、网名叫“键盘球王”的胖子,刚跑了不到一圈半,直接“哇”地一声吐在了跑道边上,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哭嚎着:“教练…饶命啊…我…我玩的是脑子…不是腿啊…”
陈星咬着牙,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两条腿灌了铅一样沉重,汗水糊住了眼睛。他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停!停就完了!他想起线上赛时,对手嘲讽他“只会躲屏幕后面”,想起老爸看到新闻时那不屑一顾的眼神…他猛地吸了口气,榨干最后一丝力气,踉跄着冲过了终点线。
“17分48秒。”江远的声音冰冷地报出成绩,离及格线差了十万八千里。他看着瘫倒在地、如同上岸濒死鱼一般的陈星和其他队员,眼神复杂。失望?意料之中?还是别的什么?
“从今天起,”江远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每天上午,基础体能训练两小时。下午,专项手眼协调、反应速度训练三小时。晚上,战术分析、团队磨合、实战对抗五小时。每周单休半天。”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绝望的脸,“受不了的,现在就可以滚。留下,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这里不是网吧,这里是国家队。你们肩上,”他指了指训练馆上空虚无的地方,那里本该有一面旗帜,“扛着东西。”
没有欢呼,没有热血沸腾的口号。只有一片死寂和粗重如牛的喘息。陈星仰面躺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望着北京七月刺眼的蓝天,汗水流进眼角,又咸又涩。他知道,以前那种睡到自然醒、直播到深夜、靠外卖和可乐续命的日子,彻底结束了。地狱的大门,才刚刚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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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陈星们在江远的“魔鬼训练营”里苦苦挣扎时,千里之外的南方某直播基地,却是一片欢声笑语。
“家人们!火箭刷起来!小礼物走一走!今天咱们继续‘拷打’足协骚操作!”林菲对着摄像头,笑容灿烂,声音极具感染力。她穿着时髦,妆容精致,是某平台当红的体育女主播,网名“菲常敢说”。以其犀利吐槽和标志性的“退钱”梗闻名——当年国足一场惨败后,她在直播间情绪失控,对着镜头怒吼“RNM,退钱!”,瞬间火爆全网,人送外号“退钱姐”。
此刻,她屏幕上正放着足协组建电竞国家队的新闻片段,配着她精心剪辑的国足历年“下饭”失误集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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