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明月心入职忘红尘的第一个时辰,陈笑宝那引以为傲的《红尘经》处世之道,就开始出现了裂痕。
这女人,仿佛天生就是为了打破规则而生的。
账房里,陈笑宝刚把“断江刀”刘猛和“碎碑手”赵霸名下新添的一百两欠账勾销,正准备核算这个月的脂粉采买用度,就听得外面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夹杂着男人们粗犷却异常兴奋的叫好声。
他眉头微蹙,忘红尘虽是风月场,但在他母亲多年经营和他接手后的严格管理下,向来是“热闹而不失格调”。这般市井码头似的喧哗,实在不合规矩。
“宝哥!宝哥!不好了!”熟悉的惊呼声再次传来,龟公孙老三连滚带爬地冲进账房,这次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比上回通报两位江湖爷打架时还要惊慌数倍。
陈笑宝心头一沉,放下笔,沉声道:“慌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孙老三指着前楼方向,结结巴巴:“明月……明月姑娘她……她把‘春江花月’席上的‘玉露酒’,定价十两……十两一壶给卖了!”
“什么?!”陈笑宝猛地站起身,紫檀木算盘被带得“哗啦”一响,几颗珠子崩飞出去。他感觉自己的心尖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疼得一抽。
那“玉露酒”可是他花了大力气,从江南最有名的“醉仙坊”弄来的顶级佳酿,年产量极少,成本就要五十两一壶!平日专门用来款待……不,是精准供给那些真正挥金如土的豪商巨贾、退隐高官,定价一百两,还得看人下菜碟,非真正识货且舍得花钱的主儿不卖。这不仅是酒,更是身份和格调的象征,是忘红尘区别于其他青楼的软实力之一。
十两?!这跟白送有什么分别?不,这是倒贴!这女人是把他的镇店之宝当成街边掺水的劣质烧刀子了吗?!
“十两?!”陈笑宝的声音都拔高了几分,带着难以置信的怒火,“她当这是路边摊的掺水老白干吗?!孙老三,你怎么不拦着点!”
孙老三哭丧着脸,几乎要跪下来:“少东家,拦不住啊!明月姑娘手脚太快,嘴巴又甜,那几个跑船的糙汉被她三言两语哄得找不着北,银子都给完了……”
陈笑宝再也坐不住,一阵风似的冲出账房,直奔前楼“春江花月”席所在的水榭。他人还未到,就听见里面传来划拳行令的喧闹,以及明月心那清脆如黄鹂,却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娇憨的声音:
“几位大哥好酒量!这可是我们忘红尘珍藏的‘玉露酒’,等闲人喝不到的!今日与几位大哥投缘,小妹我才做主,按成本价沽与各位,只当交个朋友!”
陈笑宝听得眼前一黑,成本价?她管十两叫成本价?!他那五十两的成本是喂了狗吗!
他黑着脸走进水榭,只见席上围着五六个皮肤黝黑、身材壮硕的汉子,看穿着打扮,确是常年在运河上跑船的船老大无疑。这几人此刻面红耳赤,显然是酒劲上了头,正围着明月心,拍着桌子,嗓门震天响:
“明月姑娘!豪气!”
“没说的!以后咱们兄弟来扬州,只认你忘红尘!”
“对!只认明月姑娘!”
而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明月心,换上了一身忘红尘普通丫鬟的藕色衣裙,未施粉黛,却硬是比旁边精心打扮的花魁还要引人注目。她巧笑嫣然,莲步轻移,手腕翻飞间,又将一壶澄澈的“玉露酒”以十两的“天价”卖了出去,还顺手接过对方打赏的一块碎银子,动作流畅自然,没有半分青楼女子的风尘气,反倒像个精灵古怪的邻家妹妹,在做着一件极其有趣的事情。
陈笑宝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地将她拉到水榭旁的廊柱后面。他力道不小,明月心“哎呀”一声,顺势靠在了廊柱上,抬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他。
“明月心!”陈笑宝压低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你搞什么鬼?那‘玉露酒’成本就要五十两!你十两就卖了?!你知不知道这一下我就亏了多少?!”
明月心眨了眨眼,脸上没有丝毫愧色,反而带着点小得意:“老板,你不是说要‘表现好有赏钱’吗?我在帮你冲销量呀。你看,以前这酒摆在架上,一天也难得卖出一壶,那些附庸风雅的,点了也是小口抿着装样子。我这不到一炷香就卖出去五壶了哦!薄利多销嘛!”
“薄利?!我这是血亏!五壶酒,我净亏二百两!”陈笑宝感觉自己的《红尘经》都快压不住胸腔里翻涌的老血了。这女人到底懂不懂做生意?《红尘经·营缮篇》开篇明义就是“本利相权,永不为亏”!
“别急嘛,老板,你看你,年纪轻轻怎么像个守财奴似的。”明月心笑嘻嘻地,丝毫没有犯错的自觉,反而用空着的那只手,变戏法似的从袖子里摸出几张叠好的银票,动作灵巧地塞进他因为紧握算盘而有些僵硬的手里,“你先看看这个再生气也不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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