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蛇窟与残页
扬州城的夜晚从不缺乏光亮与喧嚣,但在城南那片被称为“淤泥巷”的贫民窟深处,连月光都仿佛被粘稠的黑暗吞噬,只余下腐烂垃圾与污水混合的刺鼻气味,以及黑暗中无数窥探的、或麻木或贪婪的眼睛。
明月心如同暗夜中的一缕轻烟,在低矮破败的棚户屋顶上无声穿行。她依旧穿着那身利落的夜行衣,身形与阴影完美融合,只有偶尔掠过破损瓦片时,才带起一丝几乎不可闻的微风。她的目标,是巷子最深处,一间几乎半埋入土、门口堆满破烂家什的窝棚。
根据她动用特殊渠道查到的消息,这是王妈妈早年偷偷置下的产业,登记在一个早已死去的远房亲戚名下,连她最信任的龟公都不知道。狡兔三窟,这老鸨果然留了后路。
窝棚没有窗,只有一扇用烂木板勉强拼凑的门,从里面闩着。明月心没有试图去撬门,那样动静太大。她绕到窝棚侧面,找到一处墙壁与屋顶连接处的破损,如同没有骨头的灵蛇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去。
窝棚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狭小、肮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劣质烧酒、汗臭和某种草药混合的怪味。借着从破洞透进的微弱月光,可以看见角落里铺着一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算是床铺。旁边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木架,上面放着几个空酒瓶和半碗看不出原貌的食物。
王妈妈并不在这里。
明月心并不意外。若王妈妈真躲在这里,外面绝不会如此“干净”。她锐利的目光如同梳子般,仔细扫过棚内的每一寸角落。
干草堆有近期被压卧的痕迹,但痕迹很浅,不像是长期居住。木架上的灰尘分布不均,有几个地方格外干净,像是经常有东西放置又被取走。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那个作为床铺的干草堆下方。那里的地面似乎与其他地方有些微不同,泥土的颜色略新,边缘隐约能看到被反复摩擦的痕迹。
她蹲下身,轻轻拨开表层的干草,手指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细细摸索。很快,她触碰到了一块边缘粗糙、与周围泥土质感迥异的硬物。是一块木板。
小心地撬开木板,下面露出一个仅能容一人钻入的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泥土腥气和陈旧血腥味的怪异气息扑面而来。洞口边缘,散落着几片细小的、色彩斑斓的蛇蜕。
明月心眼神一凝。这王妈妈,果然不简单!
她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身形一缩,便如同狸猫般钻入了地洞。地道狭窄而陡峭,向下延伸了约莫一丈深,便转为平行。地道壁上挖掘痕迹粗糙,显然是仓促所为,仅能容人匍匐前进。
爬行了大约三四丈距离,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以及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明月心放缓速度,悄无声息地接近地道的尽头。那里是一个稍微宽敞些的地下洞穴,约莫普通房间大小。洞穴中央,点着一盏与苏衍房中相似的幽绿色油灯,将洞内映照得鬼影幢幢。
而眼前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明月心,也微微蹙起了眉头。
洞穴的一角,盘踞着数十条色彩斑斓、大小不一的毒蛇!它们相互缠绕,昂首吐信,发出密集的“嘶嘶”声,冰冷的竖瞳在幽绿灯光下反射出残忍的光泽。这些蛇类品种各异,显然非本地所有,更像是被人刻意搜集、圈养在此!
在蛇群环绕的中心,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黑漆漆的神龛。神龛里没有神像,只供奉着一块刻满了扭曲符文的黑色木牌,木牌前放着几个小碟,里面盛放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和一些看不出成分的药渣。
而在神龛前方,地面被清理出一块空地,铺着一张破旧的草席。王妈妈此刻,正背对着地道口,跪坐在草席上!
她不再是那个珠光宝气、体态丰腴的老鸨,此刻的她,穿着一身肮脏的黑色布衣,头发蓬乱,身形佝偻消瘦,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她正对着那黑色木牌,低声念念有词,声音嘶哑而狂热,像是在进行某种邪异的仪式。
“……信女供奉……祈求神力……护我周全……惩戒仇敌……” 断断续续的词语飘入明月心耳中。
明月心没有立刻行动,她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王妈妈的状态很不正常,眼神涣散,面容扭曲,带着一种病态的虔诚与恐惧。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目光扫过洞穴其他地方,在靠近蛇群的石壁下,发现了一个半开的陈旧木箱。箱子里似乎装着一些书籍和卷宗。
机会!
明月心计算着与王妈妈、与蛇群的距离,以及可能的逃生路线。她手腕一翻,指间已扣住了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正是从苏衍那里“缴获”的,只是上面的毒药已被她处理掉。
“咻!咻!咻!”
三道细微的破空声几乎同时响起!银针精准地射向盘踞在通往木箱路径上的三条最具威胁性的毒蛇的七寸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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