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锋似乎变得关切,自然而然地又向前凑近了些,仿佛要看得更真切。“这额上可是发热?”说着,他极其自然地伸出手,看似要去探试司马懿的额头温度——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举动,因为假装的体温很难骗过人的手感。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蜡黄皮肤的刹那,司马防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然而,郭诚的手却在半空中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就在他伸手的同时,司马懿似乎被这靠近的身影再次惊扰,极其微弱地、如同痉挛般试图向枕内缩了一下头,同时发出一声稍显急促的呻吟,那涣散的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病中人对不适接触的本能抗拒。
也就在这顿住的瞬间,郭诚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那被褥中散发出的、异常灼人的热气,以及扑面而来的、病人特有的燥热气息。他甚至能看到司马懿额角鬓边渗出的细密汗珠。
(司马懿在被中紧贴肌肤处,藏匿着用细布包裹的高温的汤婆子,完美模拟了高烧病人的体热与出汗症状。)
郭诚的手最终没有真正落下,而是就势改为替司马懿掖了一下被角,动作显得很是体贴。“确是发热不清,需得好生降温才是。”他沉声道,语气中听不出任何破绽。
他后退两步,转向司马防,面色凝重:“建公先生,公子病势凶险,确非虚言。如此重症,寻常郎中医术恐有不及。曹公麾下或有良医,待我回禀之后,或可遣来为公子诊治一番,以期万一。在此之前,还望先生悉心照料,所需珍稀药材,但有所需,可尽管开口,司空府必当尽力。”
这话听起来是关怀备至,实则留下了后手——派医官来,才是真正的、无法搪塞的终极检验。
司马防心中凛然,面上却只能做出感激涕零状,深深揖下:“多谢曹公厚恩!多谢郭使君!若能得良医诊治,救我儿性命,我司马氏结草衔环,难报大恩!”
郭诚点点头,最后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病榻上那个似乎对外界一切已毫无知觉的身影。
“既如此,不便再扰公子静养。建公先生,我们外面说话。”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率先向门外走去。
司马防连忙跟上,在转身带上门扉的那一刻,他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榻上——司马懿依旧维持着那濒死的状态,连颤抖的幅度都未曾改变分毫,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较量从未发生。
房门轻轻合拢,将那浓重的药气和无边的“病痛”重新封锁于室内。
走廊里,郭诚的脚步不疾不徐,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他信了吗?或许信了七分。但那三分疑虑,却如同毒蛇,依旧盘踞在他精于算计的心底,未曾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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