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十二年春,邺城的冰雪消融殆尽,漳河水涨,带来勃勃生机。魏王府书房内,曹操搁下批阅朱笔的笔,揉了揉眉心。案头堆积的,除了各地军报政务,还有诸多关于世子之选的隐晦谏言。曹丕持重,曹植聪敏,各有拥趸,于他而言,这并非简单的二选一,而是关乎曹魏基业未来气运的抉择。
他需要更清晰地看清这两个儿子的成色,尤其是在突发状况下的本能与决断。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渐渐成形——一次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机锋的考验。
翌日清晨,曹操于偏殿召见曹丕、曹植。
“开春事繁,内外诸务需人分劳。”曹操语气平稳,目光扫过二子,“子桓,你去城西大营一趟,代孤慰劳将士,察看操演,将营中情状细细报来。”
“儿臣遵命!”曹丕躬身领命。
“子建,”曹操转向次子,“城东春耕已始,你代孤去巡视一番,体察民情农事,亦将所见所闻,报与孤知。”
“儿臣领命!”曹植神色欣然,仿佛这差事正合其意。
任务下达,寻常无奇。二人即刻出殿,准备动身。
然而,就在他们离去后,曹操深邃的目光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他沉吟片刻,招来心腹近侍,低声吩咐:“速传城门令。”
片刻,掌管邺城各门禁卫的城门令疾步而入,屏息跪拜。
曹操看着他,声音不高,却带着绝对的威严,不容任何质疑:“近日边境不宁,恐有奸细窥伺邺城。孤命你,自即刻起,若无孤亲手所书令谕,任何人不得出入邺城任何城门!纵是王子公卿,亦不得例外!违令者,以军法论处。明白否?”
城门令心中一凛,冷汗瞬间湿透内衫,重重叩首:“末将遵命!必严守城门,绝无疏漏!”
“去吧。”曹操挥挥手。
看着城门令退下的背影,曹操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案几上敲击着。这是一道他亲手设下的铁壁,他想看的,便是他的儿子们,会如何面对这堵以他之名筑起的高墙。
曹丕先行一步,骑马带着几名随从直奔西城门。至城门洞下,果觉气氛肃杀,守军数量远超平日,如临大敌。
“开门,本官奉魏王之命,出城公干。”曹丕勒马,朗声道。
城门令早已得令,此刻硬着头皮上前,跪倒在地,声音因紧张而微颤:“殿下恕罪!魏王有严令,无他老人家亲笔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城!末将…末将万死不敢违抗!”
曹丕眉头紧锁:“我正是奉王命而出,尔等岂敢阻拦?”
城门令只是磕头,几乎声泪俱下:“殿下明鉴!王命如山,末将…末将实在不敢!请殿下体恤!”
曹丕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试图厉声施压,但看到城门令那副恐惧到极致却异常坚决的模样,心知这绝非寻常刁难。父亲为何会下如此自相矛盾的命令?这背后定有深意。强行闯关或斩杀门吏?念头一闪便被压下。为出城而违抗父命、擅杀军官,绝非明智之举,后果难以预料。
他想起司马懿平日似无意间的提醒:“事有反常,静观其变,谨守臣子本分,方为上策。” 权衡再三,他性格中“稳”的一面占据了上风。他冷哼一声,调转马头:“好!我这就回去向父王问个明白!” 说罢,带着满腔的困惑与些许不甘,返回宫中。
几乎前后脚,曹植兴致勃勃地来到东城门,同样被严阵以待的门吏拦下。
“放肆!我奉父王之命出城巡视,尔等安敢阻我?”曹植年轻气盛,见状顿时大怒。
门吏同样跪地,重复着那套说辞,磕头不止。
曹植又急又怒,却无计可施。硬闯?他并无十足把握。回去询问?岂非显得自己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妥?他心急如焚,立刻对随从道:“快!速去请杨主簿来!”
杨修本就常在曹植府中走动,闻讯后迅速赶到。听明情况,杨修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与兴奋之色,又是这种局面!
他将曹植拉到一旁,低声道:“公子,此乃魏王试才也!”
“试才?”曹植一怔。
“正是!”杨修语气笃定,“魏王命你出城,又令阻你,其间矛盾,正是要看公子如何抉择!公子奉王命而出,代表的是魏王权威!此门吏竟敢阻拦,是抗命不遵!公子若杀之,是维护父王威严,彰显决断之力!此乃秉承上意,行权宜之事!魏王知之,非但不会怪罪,反而会赞赏公子果决能任!”
这番说辞,既给了曹植行动的理由,又点燃了他的斗志。曹植本就才高,受此点拨,顿觉豁然开朗,豪气顿生:“德祖所言极是!”
他当即拔出腰间佩剑,指向那仍在磕头的门吏,厉声道:“汝抗王命,罪不容赦!” 竟不容分说,挥剑斩下!
血光迸现!那门吏惨叫一声,倒地身亡。周围兵士尽皆骇然,目瞪口呆。
曹植持血剑,傲然道:“还有谁敢抗命?开门!”
城门在惊恐和沉默中被缓缓推开。曹植收剑还鞘,看也不看地上尸首,与杨修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纵马出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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