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司马懿所有疲惫的神色一扫而空。他搁下笔,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太后宫中?突发急症?”他眼中锐光一闪,如同暗夜中划过的流星,瞬间便窥见了星辰运行的残酷轨迹。
他沉默了片刻,只是轻轻挥了挥手,让属官退下。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他手指无意识敲击案几的轻微声响。那声音规律而冰冷,一如他此刻的心绪。他不需要亲眼目睹,那宫墙之内发生的悲剧,其轮廓已在他心中清晰无比地勾勒出来——一场最高权力层面,不容任何潜在威胁的、冷酷彻底的清洗。
几日后,任城王曹彰在其洛阳府邸“病逝”的噩耗正式宣告。诏书言辞恳切,追思其功,哀痛其逝,追谥曰“威”,命以诸侯王礼厚葬,极尽哀荣。
葬礼上,百官云集,一片缟素。司马懿站在人群中,身着丧服,表情是恰到好处的悲戚与肃穆。他随着礼仪叩拜、致哀,举止一丝不苟,无可指摘。
然而,在那低垂的眼帘之下,他的内心却如同冰封的湖面,冷静地映照着这一切。他看到了曹真、曹休等宗室将领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物伤其类的惊惧;看到了华歆、陈群等重臣眼中深藏的了然与讳莫如深;更看到了那御座之上,那双看似悲伤却实则掌控一切的冰冷眼眸。
“兄弟手足,竟至于此……”司马懿在心中默念,一股深刻的寒意浸透骨髓。他再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在绝对的皇权面前,亲情、勇武、乃至过往功勋,皆如草芥,可随时摧折。曹丕今日能对同胞弟弟施以如此决绝手段,他日若觉任何臣子有丝毫威胁,又会如何?
这并非疑问,而是警钟,在他心中轰鸣作响,提醒着他每一步都如临深渊,如履薄冰。
葬礼结束后,他回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召来子弟家人。他的目光尤其严厉地扫过性情较为外露的司马馗等人。
“近日,”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洛阳城中风波不断。尔等皆需谨言慎行,收敛心性,非必要不得外出,更不得与外界妄议朝局是非。若有人问起任城王之事,只言天妒英才,深感痛惜,其余一概不知,明白吗?”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得众人低头称是。此刻的司马府,必须如同暴风雨中的磐石,沉默,稳固,不露丝毫棱角。
夜深人静,书房灯下,司马懿独自静坐。窗外秋风呜咽,仿佛冤魂的哭泣。他提笔,在纸上缓缓写下四个字:“藏锋、守拙。”
墨迹淋漓,如同刻入心头的烙印。曹彰的暴毙,如同一盘鲜血染就的棋局,让他看懂了最高权力游戏的残酷规则。他不仅自己要隐藏所有锋芒,更要让整个司马家族,都深深懂得如何在这惊涛骇浪中,潜伏下去,等待那或许遥远,却必须抓住的时机。活下去,才是唯一的硬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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