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焕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大将军放心,保管让他们寸步难行。”说完转身没入雨幕,像一头敏捷的山豹。
四月初,魏军先锋终于抵达兴势山下
夏侯玄在中军大帐内来回踱步,这位以清谈闻名的名士此刻全无往日风度,额头上满是冷汗,连最在意的仪表都顾不上了。
怎么会这样?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带,不是说蜀军兵力不足吗?这漫山遍野的旗帜是怎么回事?
帐外突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魏军发动了第一次进攻。
王五趴在泥水里,看着同袍们往山上冲锋。可山路太陡,雨水让岩石湿滑难行。突然,山顶响起一声号角,接着,滚木礌石如暴雨倾泻而下,箭矢从各个角度射来,密密麻麻,遮蔽了天空。
举盾!举盾!军官声嘶力竭地呼喊。
可是太晚了。冲锋的士兵成片倒下,鲜血染红了山坡。不到半个时辰,先锋营就伤亡过半,残兵败退下来,个个带伤。
废物!李胜气得拔剑砍向身旁的树干,再来!给我冲!
第二次进攻同样以惨败告终。尸体堆积在山路上,雨水混合着血水,形成一道道红色的小溪。
当晚,王五在巡逻时听见几个将领在暗中议论。
听说郭淮将军建议分兵黄金谷,被夏侯将军否决了。
为什么?
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呗。现在好了,十万大军被堵在这鬼地方...
更让人焦虑的是,虽然粮仓里还有存粮,但运输队始终无法突破蜀军游击的骚扰。新鲜的蔬菜和肉食早已断绝,士兵们只能日复一日地啃着发霉的干粮。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张三夜里咳嗽不止,潮湿的环境让他的旧伤复发,咱们都要被困死在这里...都要困死在这里...
他的呓语在雨声中飘散,像是一首挽歌。
四月十五日,司马昭的军帐
年轻的征蜀将军正在灯下写信,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父亲大人敬启:我军困于兴势月余,虽粮草尚足,然士气体力已臻极限。今观兴势防务,旌旗漫山,恐蜀军兵力非如先前所探。夏侯玄优柔寡断,郭淮保全实力,曹爽...犹在后方不知危机将至。
他停笔沉思。帐外传来伤兵的呻吟声,还有军官呵斥士兵的打骂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诉说着这支军队的绝望。
参军杨伟屡谏退兵,曹爽不纳。儿观其势,若再不退,恐有全军覆没之危...
写罢,他用火漆封好,交给家仆司马亮:连夜送出,务必交到太傅手中。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司马亮点头,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夜里。
四月二十日,转折到来
这天清晨,雨势稍歇,但乌云依然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一骑快马冲破晨雾,直入中军大营。来使手持太傅司马懿的亲笔信,信使的铠甲上还带着一路的风尘。
夏侯玄颤抖着拆开信,读着读着,脸色变得惨白如纸,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
太傅怎么说?匆匆赶来的曹爽急问,他的锦袍上沾着泥点,眼下的乌青显示他昨夜也未安眠。
夏侯玄把信递给他,声音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太傅说...今若败退,犹可自全。若至覆没,悔之何及?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探马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报!蜀汉大将军费祎亲率援军抵达汉中,与王平会师!
这个消息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曹爽最后的坚持。他颓然后退,一屁股坐在胡床上,双手捂脸,良久不语。帐内死一般寂静,只听得见帐外淅沥的雨声和远处伤兵的呻吟。
终于,曹爽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是换了个人:
传令...撤军。
帐外,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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